我在往前走着,越往前走着,越深入。
来往的人群变得多了起来,越来越多,还是那些看不见面孔的人影。
周围的声音也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热闹给我带来一种冷清感。就像是再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仿若咀嚼不出更多的味道一般。
两边是低矮的房屋。对,就是那种泥砖房,那种一层楼灰色色泽的泥砖瓦片房。那是那些亚叙居民们的商铺。
当然有些人是地摊,也有些人是推车。但他们都是商人。
我看见他们似乎在卖些什么东西,我曾经以为卖糖葫芦就是卖糖葫芦,蒸馒头的就是蒸馒头的,卖鱼卖猪肉还是卖衣服的就是那样,就像表面一般一样。但等到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我错了。那只是那些店铺表面上是这样的。表面解读上是这样,如果我不定睛一看,他们就应该是跟我上述的那些内容一样的店铺。
但当我定睛一看之后,他们售卖的物品,小贩所在的房屋还是小贩本人的变化,都让我有些咋舌。
那一刻,就像拨开迷雾一般,有种错位感,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协调感。一瞬间所有一切,一切的一切,风景,色泽都发生了改变,甚至距离都被拉远了不少。但是当我只要把眼睛视线转向别的地方时,又恢复到了原本青石路该有的样子。带来一种很大的违和感。但我的意识就像被阻断了一样,停止了部分感触和思考。
从原本看上去有些阴森森冷的一些奇怪家伙售卖的一些更加古怪的玩意,变回一些卖着糖葫芦,售卖着衣服,还是说蒸馒头看上去十分日常的小店小摊。
定睛看过去,每个摊贩的感觉都有所不同。
我看向了我左手边的一家卖包子的小店。
“老板啊这个包子怎么卖?”我和那个看上去是个男人模样,裹着麻布头巾的一身灰亦的店主打了个招呼。他看上去身形健壮,面孔依旧回忆起来是黑色的,但给我眼睛的印象是一个带着憨厚微笑的30岁左右青年。甚至有印象,他大概是褐色的皮肤给人留下阳光爽朗的笑容,这种印象。
但依旧,如果我去仔细想他的面容的话。
却是黑色的,一个纯黑的轮廓。
“唉,好嘞!”粗犷阳光的声音向我回答。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种错位感洗礼了我,这比定睛一看带来的错位感更大。
那一瞬就像穿越时空,一口气穿过层层迷雾的悬崖峭壁。我的意识就像半瓶剧烈摇动了许久的水一般,惊魂未定。仿佛一下我突破了遥远的距离直达星河的彼岸,剥开了路途上阻挡我的层层轻纱。
当我花了片刻时间使我的意识回过神来之后,我发现我已经不在那青石路上。大概是我来到店铺里面了。
我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那个破旧简陋的泥砖房,还是那个卖着馒头的小摊小贩。
取而代之的是装修精美的,北部凯迪尼克风格的上流家居建筑。而不是原本似乎是我曾经去过的九州那边风格的平民建筑。
橙红色的木板装修精美,刷上了漆。我身后是一扇木门,上面似乎挂着摇铃,只要一推开那扇门,铃铛就会响一下。眼前是个橙红色木质结构的吧台,仔细看的话会上面还雕刻了一些花纹,似乎是神话传说的画面。吧台连接着我左手边的实木墙壁。
实木的墙壁上,有一盏造型精美的齿轮玛娜灯。这是北国波斯蒂旅魔法工业的杰作。我认得这种东西。我知道,如果是波斯蒂旅的话。或者说是现实中的波斯蒂旅,那这层木制墙壁之下。应该有很多的齿轮和管道,以及更很多的载魔晶体。
一位穿着着波斯蒂旅服饰身形发福带着圆片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吧台上用抹布擦拭着玻璃杯,他是个大胡子。我不是第一次来亚叙了。我知道这是我先前打招呼的那个老板。哪怕模样变了,但是之前的印象能让我感觉就是他。现在他衣着华丽像是一个上流社会的富商,不再是之前的那位平民青年。
我走上前去,把我左手上的烛台放置在吧台的桌面上,然后我坐在了吧台前的圆椅上。我看了一眼我的蜡烛还多,火苗也很稳定。
“要来点什么?年轻人。”变样之后的老板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可能是年龄也变了,我的印象是他体态发福面容慈祥。但也是一样回忆起来是黑色的轮廓。
“来一杯清醒,我还需要在这里呆上更久的时间。”
“那你要用什么来支付这些呢?”老板擦着酒杯,我感觉他在看着我。
“用记忆,我记得一段回忆关于法尔赛斯的上流富贵装潢。”妖精们,能交易东西各不一样,对它们有价值的东西才有交易的资格。
我观察过这个屋内,它是由不同的人的记忆拼凑出来的风格,有凯迪尼克,缪伊罗莎女王时期“大盛宴”的装饰,而他本人穿着也有维尔尼斯“深海时代”的风格影子,对,十分拼凑。甚至刚开始,还有关于九州的平民店铺回忆。
这让我猜测,这位妖精对他而言的价值,是关于装饰的回忆。
“可以。”老板只是淡淡的回了我一声,但我明白交易是可行的了。
“那么,我们只要与亚叙起誓交易,那么这份交易就是被亚叙王注视,被祂认可的。”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ashei”
“ashei”
随着两声公约,我脑中闪过一段关于我在法尔赛斯一位领主宅邸中的回忆,富丽堂皇的装饰,白色为底的地毯上绣着的是枫树林,地毯从左到右一直铺到客厅尽头的座位上。二楼金红色的木制地板。鹿头的装饰品,嵌有红色宝石的银酒杯,卢恩驱动的法术暖炉。这些装饰的回忆一幕幕闪过而后淡化,就像被火焰灼烧的旧照片。
但其中宝贵的回忆,我留了下来,那位领主。一位咒术的救知者,向我求教,聘请我与我的同僚。以及在学成之后过河拆桥,一场奢华的鸿门宴。同僚中有半数死在了他的宴会中,也许到今日还有些人作为残余之物或者说亡者活着。
老板一挥手一个高脚杯凭空出现在了我与他的面前,那是被海蓝色的液体盛满的杯子,而液体的中央浸泡着的是散发着血红色妖艳光芒的半透明方体结晶,它悬浮在液体中,将液体染成红与蓝的双色狂欢。“喝下它,它是你要的东西。”
单手拿起了高脚杯,在手里我晃了晃,看到细小的漩涡在杯中扭动,将结晶不断旋转,凑近到了鼻前,嗅到了一股猛烈到直冲脑门的冰爽酒气,那种感觉说不出的舒适。
我小抿一口任由清香与甘甜直冲我的大脑,我的灵魂深处,洗刷我的思绪让它清晰百倍,而它的炽烈则在我食道中甜美的绽放着,冰冷而又芳香,甘美而又炽烈。
是的这是一杯清醒,悠深的蓝色中带着美妙的绯红。
也许会有人好奇,清醒这种概念一样的东西是怎么用杯来盛的。
确实在现世,我们的事件界限内做不到,我们的事件界限是20~20000的休谟刻度,在这以内的存在才会在我们的世界中是实体显化的,也由此有了诸多的物理反应。
但这里是亚叙,是更低处。有些事物得以实体显化,同理有一些也更加飘渺。当然,亚叙有点特殊性。它是会浮动它的位面深度的。
以某些方式清醒就可以被盛装,然后送入我的脑海之中让我享用。
“别离了,妖精的酒馆。”我起身离开酒馆,我注意到,烛台上的蜡烛更加明亮了。
看来我的短时间内,不用害怕它会轻易的熄灭。那么我可以有一点容错。做一些更冒险的事。
我打开酒馆的橙红色木门,眼前是一片银河的虚空。“是天渊的回忆吗?”令我诧异,居然会有真正的无人区冒险者光临亚叙国度,我本以为那是不太会有的事情。如果让我在这里碰见他们,现实中就可以被认出来,那些家伙可是强的可怕的怪物。
我大步的向前迈去。随着我脚后跟离开酒馆,酒馆变成了我已经遗忘的那贵族城堡的色彩。
走出酒馆,我再次回到了青石路。
我大步的往前走穿过人来人往的影子,他们中有的是一种印象不是实际存在的,有的是某些存在披上了印象是有东西的,打个比方。
就像在街上释放投影幻术一样,我听说过法尔赛斯人就经常以投影幻术制作影像供贵族富商观看取乐。
而街上如果投影立体幻术,那么来往的行人就会和影像融为一体,分不真切了。
也许人影中里面有和我一样的人类,更多的是稀奇古怪的妖精,我怕它们脾气不好,万一撞了它们,它们就张开大口把我吞下,也许在亚叙能实现的可不是它冲过来吞了我,而是从里面往外吞了我,先吃我的骨而后是内脏,肌肉,皮肤。啊对了,不好意思我现在是灵枢之躯,没有器官。只有灵素混杂着魔力编织的临时躯体维持着我的这一部分灵魂与现实我躯体的联系。
但恐怕现实中的我会收到灵魂上的伤,那是很难愈合的。以人类肉体的规格容器,不借助外物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自然长好。
再往前走已经到了中午了,我曾听说过午的时辰对于阿莱赫默与努尼玛尔人有特殊的意义。
他们都信仰过太阳神作为他们的主神,这很正常,不同的神话体系古人们都会敬拜太阳。但有些地方有些特殊,他们信仰的应该是同一个太阳神。那位神明的统御下据说那时世界只有正午和清晨,世间没有黑夜。
学习过历史的我们,这些咒术的学者知道。确有过这位神明的痕迹,那些神话也是未曾梳理的历史,也许是被夸大了,像其他的神话一样,也许这位被称为“太阳王”的神明只是一个浑身发光的某个强大存在,也许他也是一位“诸王”。
阿莱赫默人(一种红发金眼的白皮肤人种)在西边而努尼玛尔人(一种白皮肤黑眼睛棕头发的人种)在南边他们的文明差了两个大陆,一片海洋,数之不尽的群岛,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世界以前不是这样。
所以我倾向认为是迁徙过去的。也许发生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有力证据是他们在用同一种文字,哪怕有点变形但是基层语法逻辑任然完全互通,更不提半数相同的象形文字。可以证明是一种文字,只是相隔就远。
古人也许也会造船远航,也许曾经的群岛是连接它们的桥梁也说不定,只是现在被海水淹没了。也许板块移动导致变得远了,更进一步它们之间可能和另外两个板块是一体的。不过没有证据,这种猜想已经异想天开了。
不过如果让他们的宗教知道这里有永远的午时恐怕会很兴奋吧,不过可惜这里只是妖精们从现世交易来的印象,不是真的。
一路上我看见了很多小摊小贩,这里的建筑替换成了法尔赛斯的平民房屋,有人将所谓的生活污水泼在地上,但有时我定睛一看,那些好像是一滩大大小小会流动的“肮脏的水”这个字本身啊。当然不是泼的字,因为不同语言文字不同,我想谁去看都会有对应脑海里的肮脏的水的印象。
这些妖精为什么喜欢模仿我们的世界呢?有时我会想他们难道想成为人吗?
不知不觉我发现已经走到了黄昏,一座拱形的门竖在我面前,它是由青色石砖筑成的。
门的这边和那边互相隔开,透过门望去,那里已是黑夜。而我这边依旧是金色的黄昏。
我回头望一眼后面的景象,又是那恶兽四足多目,它没有走而且叫上了同伴,三只,它们在屋檐上攀爬,在屋顶上走动。
它们正盯着我,我右手握住腰间的铃铛。
但它们的距离比之前远了不少,所以即是多了,我也反而不焦急了。如果能甩开就好。现在我的火光正旺,我的灯火不会那么一触既灭。但与它们对抗是危险的,甚至胜算甚少。不明智。
我腰间的铃铛是一名妖精赠予我的礼物,摇晃它就能呼唤世界侧面的海兽们去撕咬猎物,我能用三次。
而且我知道海兽们的侧面离我们的视点接近,所以我们能看见它们如何撕咬猎物,而很大一部分怪秽和少量的妖精是看不见的,它们眼里就是莫名的巨大怪力撕裂了一切。
但这是贵重的奢侈品,不该现在。那铃铛作响时会有一种人耳视点听不见的声音汇入其中,那是海兽们捕食的指令。
然后你就会看见,空间像破布撕开,从紫色的星空中一只只表面带着黑蓝色泽的或蛟鱼或龙虾般生物。它们眼眸发着摄人心魄的白光,它们多目或双目对称。然后用它的血盆大口撕咬吞咽猎物,将猎物活活撕碎分食干净。
我见过那场面,有些咒术就是驱使它们。但是得是高深的术师,我尚且不敢如此。
招来易,送走难,能明确的咬死别人而不是带着我更难。
海兽们平时居住在世界的外侧面,如果在它们世界里看,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个的小泡泡。它们透过泡泡的表面穿过来,虽然不能进来全身,还会被泡泡的张力弹开,所以也不能进来很久,但够了。
我移步走向那门扉之中,灯火通明的黑夜。
两边又成了九州风格建筑但是是两三层的精致结构了。上面挂着灯笼,红色的仿佛很喜庆,但是人来人往却一点也不热闹平添了一种诡异。
周围的光很暗,两边灯笼的微软红光刚刚可以看清楚东西。并不明亮十分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