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不夜之都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再转过几个路口，也许就会找不到她。娑拉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疯跑的自己，可她此刻却已顾不得羞耻。
“等等，你要去哪里？”终于，在一处停工的，四周无人的烂尾商街的围栏前，羽怜再也无处可逃，而娑拉也终于抓住了她的肩头。
相较于娑拉的电缓震跑鞋而言，羽怜从演出前穿到现在的那双廉价的白色高跟鞋并不适合于奔跑。到了极限的她脚腕一软，竟然倒向了娑拉的怀里面。
“比想象的还要轻啊。”娑拉心里想着，让羽怜在自己的肩头上多靠了一会儿，直到她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平复。
“抱歉，我那样突然地说了那些话……吓到你了吧。”娑拉尽可能控制住了话语里的情绪。她只是等待着羽怜的坦白，虽然通过之前的调查，她也能猜得出那些理由。但如果羽怜肯主动向她请求帮助的话……一切都会简单得多。
寂静的气氛最终被一阵突兀的铃声打破了。羽怜从外套的内兜里拿出来了比她的手掌还要大一圈的手机。
在不夜之都，已经很少有人会再用这东西了。即使像娑拉这样坚持不改造身体的人，也会用意识颈环这种更轻量化的便携通信工具来代替。虽然功能上区别并不大，但在注重生活私密化的现代都市生活里，这种提升是相当有必要的。
她的生活是有多拮据啊。都怪那个一直压榨她的经纪人……娑拉心里想着，就从电话那头听到了那个人令人厌恶的虚伪声音。
“你怎么都不和我打个招呼就走了啊，羽怜？演出又搞砸了啊，再这样下去就没人会愿意让你去唱歌了，你知不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才给你找到这门差事的……”
看着羽怜的表情愈发沉重，娑拉恨不得抢过手机骂那家伙一顿，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存在现在还不为那混蛋所知，如果打草惊蛇了，可能反而会害了羽怜。
“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去演出好了，苏格先生。我很累了，再见吧。”
“等等，你那是什么态度？你……”
羽怜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朝着娑拉无奈地苦笑。“所以，你也看到了，我连这种小演出都做不好……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呢？”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啊，‘迦尔兰达’！在小河坻的时候，你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只需要靠你的歌声就能让大家感动……根本就不是那家伙说的那样啊！”
娑拉听到自己的回声时，才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烫。面对羽怜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这正是她觉得，羽怜就是那个正确的人的原因。
“谢谢你。说起来，我竟然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还有，不要再叫我‘迦尔兰达’了……我叫羽怜。”
“啊、我，我是娑拉·布瑞卡……你就叫我娑拉好了。我是十便士公司的经理人，正在组建一支乐队……现在自我介绍是不是有些晚了？”被突然感谢了，娑拉的双脚快活地不听使唤地在地上点了几下。
“当然不算晚。我们继续来谈正事吧……”再次挂断打来的令人讨厌的号码，羽怜正打算关掉手机，却想起了什么，把它递给了娑拉。
“请给我你的号码吧。”
娑拉愣了一下，然后取出一张卡片在手机上晃了一下。一张很详细的电子名片出现在了屏幕上。
“好神奇！城里就是有这么多高科技的东西呢，可惜大部分我都买不起……”羽怜在几乎要背过那串数字之后，又确认了几遍联系人列表，终于关掉了手机。
“要不，换个地方聊吧。我请客。”娑拉再一次伸出手。而这次，羽怜主动握了上去。
娑拉攥紧了那有些冰凉的温度。这一次，不会让你跑掉了。
“毒药咖啡馆”，离娑拉家不远处的，一家自助式咖啡店。由于没有人服务，里面一般也没什么顾客——现在大部分人反而偏爱充满人情的服务了。
这倒是个适合她们谈话的场所。旁边有人的话，娑拉反而会觉得不太自在。羽怜好奇地坐在座位上，远望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咖啡豆和甜点，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你帮我点就好……不要太破费了。”这样的回答倒是挺像羽怜会说出的话，娑拉笑了笑，然后脑海里飞快地思索起了该给她点些什么好。
她那表情明明就是在说并不喜欢咖啡的吧。那么，就点抹茶牛奶好了。这颜色也很适合她的眼睛……娑拉暗暗地为自己的敏锐的直觉感到高兴。
至于自己，就破例喝一杯机打的低因咖啡好了。娑拉不想让自己太过兴奋。哦，再点个酒渍樱桃芭菲也不错。虽然不知道羽怜有没有满十八岁……但这点酒应该没事的吧。
等娑拉在柜台前点选完毕，羽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的身旁了。“有什么想要的吗？这里有菜单。”
“不是，只是看你好像点了很多的样子，我想你一个人拿可能会有些麻烦。”
“我想，就坐在座位上，肯定会有机器人之类的帮忙送过来的吧。”
“诶，是吗？”羽怜不好意思地撩了下耳畔松软的发丝。“说起来，好像是看见过别的餐厅里有机器人送餐的……”
哈，她这真的是在这里生活了三年的吗……娑拉叹了口气，“应该很快就会做好了吧。我们就坐着，慢慢聊聊这几年发生的事吧。”
街上地灯的亮度不知不觉地增加，这座城市反而更明亮了。羽怜似乎很喜欢抹茶牛奶。娑拉并不喜欢机打的低因咖啡。而那酒渍的樱桃，却却比想象中更加醉人。
“所以说，那份合同并不是合法的，意味着……我其实随时都可以离开吗？”羽怜的头晕晕的，视线有些模糊。或许她太困了。或许这只是她的梦，一切都不太真实。
“嗯。你只要答应就好，其他的就交给我。”娑拉搀扶着颤颤巍巍的羽怜，“竟然已经凌晨一点十五分了啊……我的房子就在不远的地方。要不就在我那里过夜吧？等清醒了，再和过去正式地道别吧。”
“过、过夜？”羽怜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比平常快许多地怦怦地跳着。这也许就是所谓，活着的实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