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怜有点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就躺在这摊温暖的泡沫里的了。她只记得,有一只转动的独眼在盯着她,说着什么巴拉巴拉她听不懂的话,然后她就被装进了白色的魔术箱里……
她最后的印象,就只有带着刚烘干的橘子皮气味儿的娑拉的发丝在她的眼前晃动,还有那一句“你也去洗个澡吧”。
“好像还能闻见娑拉的味道呢。好温暖……”
耳畔传来清脆的八音盒响声,暖流轻抚着疲惫的肌肤。羽怜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了。她闭上眼睛。这样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光真是太惬意了。
之前在出租屋里洗澡时,羽怜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演出担忧。可是,娑拉就那样到来,为她卸下了一切的负担。自己真的能配的上她的期待吗?她把头埋进水里,却被一阵浮力托出了水面。
“请不要轻生,尊贵的用户。如果您对本产品的服务有任何不满,我们可以立刻为您接通客服……”
“我,我没有想死啊!你这样说娑拉会怎么想我啊,你这人工智障……”
羽怜正在懊恼的当下,娑拉却推门进来了。“我第一次用这个智能浴缸的时候也触发了好几次报警。说起来,应该是我故意要和它对着干吧。毕竟我还挺讨厌这种什么都被安排好的感觉的。”
娑拉的微笑让羽怜的尴尬消弭了。“洗好了的话,站起来就好。它会自动终止服务的。”
掩上门,羽怜也意识到自己果然已经洗了太久了。让娑拉一直等着也不好。她站起身,一股热风随即从头顶泻下,吹干了她的身子和长发。
踩上拖鞋,对着长镜再一次端详着自己成长缓慢的身体,羽怜忽然感觉到有点想哭。但想到可能又会触发报警的后果……还是算了吧。
转过身,防水衣柜便打开了。一排各类风格的浴衣挂在羽怜的眼前。猫狗图案、热带风情、闪彩霓虹……果然还是选纯色的吧。羽怜拿起那件略显宽大的浅橙色浴衣,披在肩上。还好,下摆只到脚踝的位置,不至于蹭到地面。
果然,这样方便才应该是现代人的生活吗?羽怜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推开门,羽怜小心翼翼地走在灰色的地毯上。这间房子并不大,转过一个弯就能看得到敞开的卧室门里,正坐在床边读着一本纸质书的娑拉了。
用余光发现羽怜的娑拉朝着她招了招手,把书放回了书柜。她们互相打量着,然后望了望完全睡得下两人的那张大床,而空气忽然凝固了几秒钟。
“一……一起……”让娑拉说完这句完整的话,果然是有些难为她了。
“嗯,一起睡吧。”
再触碰到羽怜手掌的时候,娑拉才发现,其实她要比自己更加温暖。一直以来,夺走她热量的,都是外界的冷风。如果给这孩子一个机会的话,她说不定能用她的爱来拯救这已经冷漠了的世界——
这便是偶像存在的意义啊。在这个被虚拟笼罩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渴望有血有肉的真实重新出现,哪怕那只是伪装,也好过数据预测的结果。
娑拉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可刚刚平静下来的她,唇上竟传来了某种从未感受过的柔软触感。
她瞪大了眼睛。
那孩子的眼睛却依旧自然地闭着。
原来是不小心碰到了……还是故意的呢?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她也太狡猾了。
娑拉害羞地背过身子,最后仰着头,望向空白,或者是空黑的天花板。也可能是空灰吧,因为她喜欢灰色。在这种无意义的想法闪现了几次之后,她睡着了。
“其实,有一个秘密。”
“过了今晚,我就正式成人了。”
那是在路上,羽怜对娑拉说的话。明天是她的生日,所以这次的谈判,或者说审判,娑拉只会想要成功的结果。
结束掉过往的一切。予作恶者以惩罚。
“我们到了。”
双螺旋塔酒店,第一百一十一层的顶层玻璃房。这里的消费可比昨天的小咖啡馆要高的多了。但即使公司不会报销,娑拉也愿意自掏腰包补上这昂贵的费用,全当是送给羽怜的生日礼物。想想也知道,她不可能来过这种高消费的场所吧。
“要点些什么,二位女士?”身材笔挺的侍者礼貌地问道。“这一层只提供套餐和酒水,我们的前台在预订时应该也已经告知您。”
“就先点些喝的吧,别的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侍者弯下腰,小心地翻动着小羊皮封的饮品单。“这一页是无酒精饮品。这一页是含酒精的饮品。价位都标注在后方。”
虽然提前预想过有多贵,但羽怜看到一杯饮料就要顶自己一个月房租的价格时还是快吓晕了。
“要不,我就喝水好了……”
“水的话有冰川水、雪山水、还有天然含气矿泉水……这几种。”侍者一个接着一个地指向了那几个昂贵的名字。
“额,要不你先点好了,娑拉……我也不太渴……”羽怜的手又颤抖地放在了耳边。
“嗯,那我要一杯‘月下影’。她的话不能喝酒,所以要一杯‘泼墨森林’好了。”
“好的,饮品制作需要约五分钟的时间。没有其他需求的话,我就不打扰了。如果需要呼叫我,按服务铃就是。”
随着侍者离开,羽怜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抬起下巴自责地看向了娑拉。“真对不起,又让你破费了啊。”
“这可能都不够最低消费的。等那个混蛋滚蛋了,再给你点些喜欢吃的东西吧。”
“诶?”
“最好能让他把欠你的钱吐出来。就怕那家伙已经把从你那儿骗的钱挥霍完了。”娑拉说着,就用余光一眼看出了那令人不快的身影。
“开下门啊,羽怜。本来我给你带了家乡的特产,结果被酒店的人扣下了……”
苏格特意穿上了身有点显小的棕色西装前来赴宴,手腕上还戴着昂贵的金表。他这身暴发户式的打扮让娑拉更加恼火了。
“看来你还有钱啊。那我就放心了。”娑拉按了下开门按钮,没好气地讽刺道。
“又不是光靠她赚的。唉,像你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小姐我在这城里见的多了。你们根本不能理解像我们这样来自小地方的人是怎么挣扎着生存的……你们不懂。”
“看来你年纪大了,就连记性也不好了。”娑拉冷笑道,直直地盯着苏格那老鼠般狡诈的眼睛。“我记得,我小时候,你还和我父母聊起过,等我长大了,要让我去你那里当明星的呢。”
“哦,你、你是那个……我想起来了。”苏格的脸色变得阴沉。他从胸袋里拿出手帕,揩去了额头流下的一道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