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的咳嗽声在房间里响起来。
楚纤凝好看的眉梢微皱，正欲凑近，可姜槐摆摆手，只是轻声说，“没事。”
分明他的脸颊仍旧血色全无，夜半楚纤凝在院落里练剑，都能隐约听见他因为经脉断裂剧痛，而难以忍耐的哼声，但偏偏他的脸上此刻就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为何不悔？”楚纤凝轻声问。
姜槐拿起手帕轻轻擦拭嘴唇，望着纯白手帕上的一缕血丝，仰头，眸子落到楚纤凝漂亮的眼瞳上。
“师尊当年因为善念，将我带上天玄宗，从小便教导我要心怀善念，执剑斩邪心系苍生，如今那些嗜血的魔头就在我面前，我手中有剑，自然要挥出去。”
楚纤凝的肩膀微颤，喉咙有些紧涩，“那我是否教过你要略懂变通？”
姜槐轻缓回答，“当日情况紧急，我若是再去的晚些，那些邪修当晚便已经开坛做法，人就救不回来了。哦对，我听说宗主已经把那些孩子都安排好了去处？”
听他这么一问，楚纤凝知道她是没法和她的蠢徒弟说通了，只得清清冷冷回答，“都安排妥当了，用不着你上心。”
“那就好。”姜槐笑起来。
“那你可知，一个毫无修为的废人，是没有资格留在天玄宗的。”楚纤凝的声音愈发清清冷冷。
姜槐略微一怔，随即笑道，“九幽婆婆不是说还有治愈的方法吗？”
一想到这楚纤凝便更是气结。
九幽婆婆便是整个东域最好的医者，楚纤凝拿出了百年灵石积蓄，将九幽婆婆请来，可最终九幽婆婆只是叹息着摇摇头，开出一张药方，叮嘱这张药方也只是传闻之中的药方，时至今日也未有人成功用这张药方重塑气海，只能当个盼头。
药方上一共三味药材，每一味都是价值千万灵石，皆是可遇不可求的灵药。更别提药方上那两位药引子，以花灵之体与冰魄玄体的女子双修三日，方可将药材尽数炼化……且这两名女子，还必须元阴尚存，修为在第七境以上。
楚纤凝看着药方，愣是气的一夜没睡着。
“你以为师尊会为了一个即将被逐出宗门的废人寻药治病？”楚纤凝冷笑一声。
姜槐打小被楚纤凝毒舌惯了，这点伤害算不得什么，但此刻双眸却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师尊要赶我下山吗？”
楚纤凝一时回答不上来。
眼见她缄默不言，姜槐便接着说道，“我还能为师尊洗衣做饭，替师尊打理庭院的花花草草，师尊能否不赶我走？”
那双眸子里的委屈与可怜真是过分。
楚纤凝难免又回想起他六岁那年，她下山诛邪，救了一群孩子，孩子们个个哭闹吵的人心烦，唯独这家伙可怜兮兮的凑上来抱着她大腿，问她仙子姐姐，他的爹娘都去哪了？
他的爹娘都死在了邪修手上，楚纤凝当然回答不上来，只是见他那惊惶如小鹿的眼眸过于惹人怜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他便抱着自己腿不肯撒手了。
直到她发觉他灵根通透，是天生的修行苗子，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带上了山。幼年时候姜槐一个一个娘亲叫的无比乖顺，可当他年纪大了些，眉眼初开，透出一股子少年剑侠味道后，他忽然就改口叫楚纤凝姐姐了。
他的理由是先前叫娘亲把楚纤凝叫老了，叫姐姐更好听些。
楚纤凝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她领养回来的小狗，似乎已经悄悄露出了一丝狐狸尾巴，面若寒霜扫他一眼，从此便让他只许称呼师尊，喊错一次挨打一次，打了十几次以后孩子终于皮实了。
记忆里那个看上去怪可爱的小男孩，忽然就变成了眼泛桃花的翩翩少年，楚纤凝平日里总有种别扭感。
“不许用这般眼神看我。”楚纤凝别过脸，实在不想与这双委屈的眼眸对视，本来就只是说来吓唬吓唬他，现在好像她是什么大恶人似的。
“喔，就知道师尊不会赶我走。”姜槐将手上的手帕折叠好放到一边，接着说，“师尊近些日子，似乎心情不好？”
楚纤凝深呼吸，“你觉得我应该心情好？”
“修为废了不是什么大事。”姜槐很认真说道。
“那什么算是大事？”
“师尊不开心才是大事。”
“那你猜师尊为何不开心？”楚纤凝终于转过头来，凝视他的眼眸，却忽然发觉这家伙脸上的委屈全消失了，眼见她说出这句话以后，眸子里反倒透出一丝阴谋得逞的味道。
“我懂了，原来师尊也会关心我。”
过去楚纤凝也关心姜槐，但她性子清冷，从不愿主动表现出来。
楚纤凝强忍住伸出手拍他脑袋的欲望。
他现在修为废了，一巴掌下去他大概会变成肉泥，忍耐，楚纤凝，忍耐。
“给我半年时间。”姜槐眸子认真凝视着面前的楚纤凝，看着她眼眸里的怒气，轻声安抚，“我会修回来的。”
“气海废了拿什么修？”
“总有办法。”姜槐正打算再给她好好讲讲他接下来半年的登顶计划，但楚纤凝却已经站起身，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师尊去哪？”
“趁九幽婆婆还没走远，让她再来给你看看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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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槐愣是喊了好几声都没能把楚纤凝喊回来。
他只能无奈的望着天花板，盘算着该怎么找个合理的理由来哄好师尊，不让师尊为他的伤势担心，可他的系统却没法透露给旁人。
是的，作为一个穿越者，拥有系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
但他的系统并不是很合礼法。
因为他的系统叫做【恶贯满盈系统】，会根据他心底潜意识的恶念来为他发布任务，完成任务以后会获得积分和物品奖励，积分可以在商城兑换许多物品。
但系统发布的任务从来没有正经过，例如最近刚发布的任务：【师尊楚纤凝在与你长年累月的相处中，早已将你当成了家人的一部分，如今你因为贯彻她教给你的修行道路，剑斩邪修废了修为，自毁大好前程，从今往后将被人当狗一样嘲笑唾弃。身为师尊的楚纤凝心怀愧疚，而九幽婆婆的药方恰好需要师尊的元阴之体，这正是一举拿下师尊的大好时机，激发师尊心底的愧疚感，借着师尊喝完酒以后便性情大变的契机，将师尊灌醉，再将其推倒。】
【想要学的会，先跟师尊睡。】
【奖励：高级经验卷轴*10，冰系淬剑石*1，积分*1000w】
是的，这破系统很不正经。
从小到大姜槐不知道收到了多少这破系统发布的任务，系统并没有和他交流的能力，纯纯是个无情的任务发布工具人，系统的说明书里写的是所有发布的任务都是根据他心底的欲念自动生成，赫赫，我姜小槐明明是正经人，像之前那什么【趁着年纪小偷看师尊沐浴不会挨打】【趁着师尊练剑体乏为其按摩】【为师尊沐足聊表孝心】这些鬼畜任务，根本就不是他想的！
狗系统只会胡编乱造！诋毁他姜小槐正人君子形象！
但是奖励确实香。
姜槐开始翻看起了他的系统背包，看着已经被消耗干净的经验卷轴，其实他也有点小小的苦恼，那一日前往邪修祭坛，他本来的打算最坏也不过是两个元婴后期邪修，勉强也能打打，偏偏那日还有一位化神十重修士，恰好因为照顾他那元婴后期的儿子，手把手教导他阵法在那里坐阵。
姜槐把他那么多年从师尊身上攒来的低阶经验卷轴全氪完了，才把那位化神修士弄死，最终一把离火将其烧的渣都不剩。
但现在人确实是废了。
系统商城里倒是有专门针对他这种情况的丹药，只需一粒就能将他破损的气海尽数修复，还能给他换个新的荒古圣体，但却需要五千万积分。
物品描述里把荒古圣体吹的天花乱坠，但姜槐只想要那个修补气海的效果，可偏偏它也不拆开单卖，纯纯的无良奸商。
姜槐幽幽叹息了一声。
系统在身，修为被废他倒是完全不着急，五千万积分硬要攒，在师尊身上多聊表孝心，只要在这个过程中不被师尊打死，十几年里总能攒到，可看着师尊近些来眉目的冷冰，姜槐心底有些过意不去。
他知道师尊心中有愧，她肯定觉得是因为她曾经如此教导过自己，所以他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今他落得这般下场，也有她的几分责任。
可即便没有师尊教导，姜槐还是会这么做的。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穿越者，一个从小被超级英雄电影洗脑，灌输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观念的三好青年，手中又恰好有剑，听见哭声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最近师尊心情不好，肯定不能随便薅师尊身上的羊毛了，马上就要被退婚，到时候估计系统又该发布新的整蛊任务了。
姜槐脑袋里都已经准备好“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的台词了，穿越了这么久，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儒雅随和大师兄形象，从来都没有扮猪吃虎，人前显圣的机会。
想当年缩在被窝里抱着手机看萧火火喊出这句话时候，浑身热血沸腾，如今机会就在面前，姜小槐，必须狠狠抓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