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卉啊,你这有用吗,要不扛着她回去再说?”
收音麦克风正调整音量,满是杂音的环境逐渐安静下来,人偶逐渐听清了她们在说些什么。
“我按下它后颈的按钮后,就感觉到它身体里有震动的感觉,这样大概是什么机关启动了。再等一下看看吧淮匣。”
视觉模块正在重启,人偶眼前的世界趋于黑白,随后在调整了一下才有了颜色,不过现在眼前的只有墙壁的黑色、染上怪物血液色彩的紫色、以及面前两人身上的白色和蓝色。
人偶思考着,对照着她们的对话逐渐确定两人的名字,白头发的人叫做白卉,黑头发的是淮匣。
“要是没反应,就像你说的那样吧,我背后面带回去。”
“扛着不好吗?”淮匣脸色阴沉了几分。
“背着抱着扛着不都是一边沉,有差别么?”
“因为,你以前都没背过我......”
淮匣小声的抗议,测过脸表达自己的不满。让原先还想说些什么的白卉话卡在喉咙里,随后咽了回去,人偶眼前的色彩出现了红色。
一席话让白卉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对视的装作看向一边,随后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歉:“那走的时候,我背你出去?”
没有回话,淮匣只是轻轻点头,随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现在,抱一下我。”
“真的是,我背上还天天背着包,不知道你和它争什么。”
白卉嗔地抱怨,引来了淮匣还没哄好的不满:“背上的是包,又不是人。”
“包又不会占据你的全部后背,而且,”她瞟了一眼这个人偶,剩下的话逐渐变得小声:“她可能是活的......”
发声模块在检修中,人偶试着活动她的四肢想要把身体撑起,但残破的四肢仅仅在墙壁上留下一道白印,关节处的金属结构裸露在外。
“再等一下,再等一下就好。”
人偶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的失去血色的脸上充满了无助,失真的声音在唇齿开合之间吐出,她在求救,但不是为了自己。
“里面有人,救救她。”
一听有人,白卉迟疑了一下,随后淡然的开口说出极有可能的事实:“你的,呃,朋友可能已经死了,我们在废墟里发现了你,现在已经过了几十年,她......”
“不会的,她没那么容易离开我,”不只是无法接受事实,或许对对方的信任,人偶摇着头说:“这门后的囚牢,她自愿留在这里,成为一个供给全市抵抗天灾的能源点,她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我在门前守着她。”
到头来白卉不忍戳破,拍了拍淮匣的肩膀让她来说出口,于是乎淮匣抓起一旁的小兽递到她面前,又看向周围的厮杀痕迹:“战斗已经结束了。”
“......”
“......”
两人无言,让出了一片区域给她整理思绪。白卉抚摸着墙上的刀痕,不知道两侧的墙面是金属还是石块,上面似乎藏着某种回路,或许就是她所说的传递能量的管道。淮匣站在门前,试图从门上的花纹里面找到打开门的方法,先前触碰门扉时感觉不到什么,但现在人偶苏醒,这面墙壁的某点在她眼里正不断发光。
撕扯着的失真声音像是在为之哭泣,看不到两侧的泪水簌簌落下,或许连模拟人的模块都损坏了吧。淮匣打开了门,空旷的房间内仅有成片的尘土在空中飞扬,常年没人使用导致这里积满灰尘也是非常合理的。
而这里和白卉以及淮匣所想象的囚牢不同,没有铁窗,唯一的门就在刚刚进来的地方,中间摆着一张比会客的圆桌还要大的桌子,这里的一切都遍布着白卉先前所见的奇怪纹路,但无法解读用处,只能大致猜测是运输她说的能源。
“这里什么也没有啊。”环顾四周,淮匣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而就白卉的眼里而言,确实是如此的,她回过身走到人偶面前,“这里什么都没有,或许你所说的那个她早就出去了。”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她如何离开,检查一番也不像是存在地道的样子,看着她落寞的表情白卉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对她道歉。
“不怪你们,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安好。”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应该有名字吧,人偶小姐?”淮匣也走了过来,对她伸出了手。
嘴巴张大,到了最后只吐出一个字音:“安......”
失真的声音也消失,人偶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要怕,我会带你去附近的城里修理的。”和人偶残余的表皮一对比,白卉常年操劳的手显得有些糙老。
时间回到现在,淮匣回味着见到她时的遭遇,还是嚼不透:“你觉得那座城市城市的什么,导致了变得如此荒废?”
“或许是怪物吧。”白卉思索再三,想到的都是那个从没见过的小兽。
“那么从哪里来呢?”
“天上?海里?”
要是可以直接介入她的记忆就好了,淮匣这么向着让管理员小姐稍微停一下,让白卉试试看。
对一个机械体使用这个是白卉此前从未见过的事,她将手放在人偶的头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她的灵魂,不知不觉间居然真的看到了有一簇微弱的火苗在齿轮之间燃烧。并非过热冒出的自燃火花,而是浮在空中,这或许就是她的灵魂吧。
伸出手触碰后,她来到了一个病房门前,空气中弥漫着她一直都不大喜欢的消毒水味,悄悄推开了一条缝之后她看到了完好的人偶少女背影。
此时的她穿着一件蓬松的女仆服,两手插在腰间看着病床上一脸茫然的少女,而和她以前看望这个少女的还有个不认识的女性。
走到病房里的时候没人注意到这里多了个人。不知为何,白卉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只能简单看到嘴巴张合,病床上的少女眼角不知为何滑落两行热泪,仿佛是久别重逢般。
应该是被叫做安的少女见状,脸上的表情有些慌张,看样子应该是在安慰她吧。
像是收到了什么消息,突然她们气氛里就没了方才的轻松,拉上病床上的少女出门。当她们都走出病房的时候白卉才看到,远处一个地方,应该是高塔建筑,被结界一样的黑雾笼罩,隐约可见刚才的小兽同类,数量远不止在通道里的那些。
我追出门去查看情况,却看到了她们围在一个白色的透明方块前大受鼓舞,还未搞清楚现状的少女看着眼前的一切,同样为之高兴。
像是突然被快进了一般,安照顾着她的衣食住行,带她清理更多的区域,手中的白核——看这个样子就叫这名字吧,也越来越多。
一天的下午,少女捧着一台有些老式的相机来到安面前交给她,作为照顾这么久的礼物,即使她花了比这个相机价格高得多的钱,但两人仍旧为之高兴。
没有任务的时间里,她们四处拍照留下了属于她们的回忆。
但变故随之而至,从一开始就筹备着分道扬镳的前辈动手,打伤了不少人的情况下溜之大吉,只留下这一地鸡毛等待处理。
情况急转直下的同时,少女和安也为之分别,安早就站在了她的对立面,或许这场雨过后,两人再见面就是刀刃相向。
“我,是个人偶啊。”白卉只从她的口型中读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后就转身离开。
但手握着相机的少女不肯罢手,向着雨幕之后的金色人影跑去,白卉跟着她的步伐奔跑着,在一个公园里两人再次见面,她把安推倒在地,原先打算今天交给她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将自己心中的苦闷吐出。为她从一开始陪在身边而感到高兴,为她留下的痕迹而感到欢欣,为她选择离开而发闷,自己一路过来的所思所想全都吐露而出。
但曾经不得不离开的安此刻面临两难,她被曾经的伙伴所信任,而远在城市另一边的地方不会接纳她,只剩下了少女身边可以有一个永远的位置,永远留给她的位置。
随着时间迫近,天空中的巨门展开为世界带来灾难,而在此之前少女已经被关了起来,两人被迫分别。
但到了最后,关着少女的囚牢被人推开,那个金色的人偶少女此刻跨越万难来到了她的面前,从她的口型里白卉读出了想要带她离开。哪怕刚刚出去就被逮个正着,这短短的距离也会是她们最为自由而甜美的私奔。
只是,在这件事上少女无法奉陪,安一次次的问是否一起离开都被婉拒。但她的脸上没有失落,只是抽出武器后锁上了门,在门前战斗到最后一刻。
身上因奋战带来的伤口越来越多,安的身体也在这些怪物的群攻下逐渐难以招架,但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守候着自己最为心爱的人。
仅是相隔一扇门,但此刻这扇门隔断了生死,也为这段不到七天的恋情浓缩成了一个句点。
“白卉,你没事吧?”看到她神色复杂的睁眼,淮匣询问到。
只是摇了摇头,强压住心中为之共鸣的失落感,她开口到:“没有。”
“看到过去这里都发生什么吗?”
“很遥远的故事,一个和我们如同两个世界的故事。”
望向修理厂的窗外,一群白鸟同白云掠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