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可能她的记忆也有所损坏了。”白卉让管理员停下手里的工作，一起出到了修理厂之外。
外面摆放着无数台废旧汽车与机车的零件，生锈的车架上已经拆不下其他零件，而从车上拆接下来的可利用原件也都丢到了每一个仓库里整理好，或是用于逆向还原或是用于研发新型器件，反正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而机械人偶也是同理。
将所见尽可能的简述整理之后，白卉望向管理员，语气格外的认真：“你觉得这样的机械是有灵魂的吗？”
低头沉思片刻，管理员挠了挠后脑勺：“说实话吧，我不在乎人偶怎么想，因为她们或许都只是跟着程序和命令走，只是控制权和选择权在我们手上。”
淮匣放下箱子，将两边有些松脱的皮带拉紧：“不过我有个问题啊，机器也会恋爱吗？”
“你想想啊，程序不是死板的吗，爱这种东西格外的抽象且主观，无法被程序代码所定义，那么怎么定义一次爱呢？又怎么去追求对方呢？”
看到面前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希望从对方眼里得到答案，淮匣就知道这个问题估计是不会得到答案了，毕竟过于刁钻。
白卉干咳了两声，继续刚才的回忆话题：“所以，以前这里被毁灭是有人动机不纯，导致人偶小姐被深埋地下，现在她所信赖与喜爱的人不见踪影连一根毛都没留下。我有个猜想，当然只是猜想，她是否早就出去了？”
“出去？”
“怎么说？”
面前的两人同时发问，白卉只能悻悻地说：“也只是猜想而已，没有证据表明。”
一直有些插不上话的管理员小姐这时提醒到：“根据这里的法律，发现旧时代人偶并送到维修厂的人就算是持有者，虽然这话有些奇怪，但现在她的命运取决于你们两位的手上，毕竟是你们扛回来的东西。”
两人交换了视线，最后凭着长期旅行的心有灵犀决定了她将会如何。淮匣提着皮箱向前一步，笑容格外的明媚：“修好之后让她自己决定吧。”
第三个进入安视野的，是一个穿着又脏又旧的维修服的女子，一头火红的头发却在末端染上几点维修时机油和零件留下的黑。
“醒了啊，呃，你的名字是安没错吧。”她再三确认手里的笔记，又看了看我小声的自语，但已经修好的收声系统不存在杂音：“这两个旅行者不会是听错了吧，万一说错话怎么办......”
“她们没错。”人偶少女出声打断了她，而也是这时她才注意到，几根线缆连接着自己的躯体，残破不堪的肢体被更换完毕，崭新的配件接在身上，破损的表皮也都用最接近的材料替换完成，理论上和出厂时别无二致。
似乎因为被听见了感到有些尴尬，她岔开了关于旅行者的话题：“现在测试一下新给你安装的配件，权限由我控制。别试着自己控制身体啊。”
部件跟随着她的操控移动，先是负责移动和平衡的腿部，看到左腿成功抬起她松了口气：“太好了，腿还是能兼容你的程序。那等会是手部动作。”
在她的指令控制下，手臂抬起活动，随后握拳、松开，重复多遍后又是一句：“应该没问题了，自己站起来试试吧。”
说着她解开了身上的线路，让人偶凭借着自己的意志行动。走路、小跑、跳跃，简单的动作完全没有问题，接上的部件也丝毫没有迟钝和不适感。
“挺好啊，看来那两个旅行者没少在你身上费心。”
“她们？”
“她们在检查了一下你之后，就去城里面的仓库自己找零件了，然后找来了这些希望给你接上。”
看着覆盖人工表皮和自己躯体颜色完全一致的肢体，安的嘴角扬起弧度：“替我谢谢她们吧。”
听了这话管理员先是一愣，因为救出这么多机械人偶，会说谢谢的只有她一个，随后才反应过来：“那两个人已经走了，拿着带你出来得到的报酬，顺带一提这笔钱里面有一半又回到了你身上，也算是用在自己身上吧。”
“除了我，还有人救出来吗，比如一个茶色头发的女孩子？”
简单的听着安的描述，她想到了白卉说过的女孩，只得摇了摇头：“我们还未在那片废墟里面找到过活人，抱歉。”
“没事，看来她没能出来。”
“既然重获新生，有没有什么想去做的呢？”
“好像，我的一生除了清洁和扫除别人的阻碍之外，就没做过其他的工作。”
“别这么失落，这个国家很欢迎你这样的人，而且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总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如果我想离开，去找那个人你会支持吗？”
不知为何，管理员小姐的眼睛瞪得老大，但不是惊讶于安对一个人的执着，而是感叹道：“那个小一点的旅行者连这都算到了吗？”
“什么意思？”不解话中意的人偶小姐询问到。
“‘修好之后让她自己决定吧’，这是她说的，然后后面还有一句，”管理员小姐平复了一下心绪，让这句话以当时平稳的语气说出：“‘如果想要去找那个人，就让她找找看吧，像我们一样踏上旅途’。”
城郊之外，少女们聊起了刚刚救下后拿着报酬就走的人偶，白卉还有些疑虑，余光看向身边的淮匣：“我们这么做真的好吗？”
“取决于她自己，只希望她能无悔于自身决定。”淮匣坐在皮箱上，让它带着自己往前走有，两手枕在脑后却不敢往后靠，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这么仰面倒地。
“你觉得，她在乎的那个人是会去哪呢？”
“过去？未来？或许就在某处也寻找着她吧。”
或许是把自己的经历代入到了对方身上，淮匣的猜测和白卉完全不同。
“白卉。”
听到呼应的少女看着她：“嗯？”
“如果有一天，换成你去全世界找我，但你没有克莱因和我这样的无线复生的能力，你会在某个国家和城市等我，还是像我一样？”
“或许是和你一样吧，到处跑。”
“哪怕到时候见到我时不像人样？”
“哪怕到时候见到你时不像人样。”
步行在市场的街道上，安漫无目的的走动着，这一周旅行到了一个新的城市暂歇，打工也为了保养自己。但到了今天不知为何，雇佣她的老板看她一直连轴转于心不忍吧，即使今天仍是工作日，还是让她放松一下，并命令她今天别想着工作的事了。
或许就她这些天相处的理解，眼前这个金发少女如果不是强制性的命令是不会听取的吧。
“白卉白卉，你看这边这个，好可爱啊。”
“我说你就不能等等我吗，我没你这四个轮子跑得快。”
循着声音望去，两个人在市场的人群之间奔跑，但只分辨出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安不自觉的改变方向，跟着她们离开的方向走去。
安追赶到两人身后，然后发声：“请问，是白卉和淮匣小姐吗？”
听到身后有人叫出了她们的名字，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试探性的提问由淮匣提出：“请问，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不记得了吗？安感到有些失落，但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她能理解，对她们而言自己的经历不过最后会化作一张纸上的几句话及几行字，会忘掉也是很正常的吧。
“真是你们啊，太好了。一年前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一年前啊，白卉你还有印象吗？”
“不太记得了，毕竟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我们以前在哪见过吗，只是总感觉你有些眼熟？“
”没什么，只是能再次见到你们，亲口跟你们说一声感谢就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那么再见了”的安走向了和她们完全相反的路上，她的旅途还将继续，而白卉与淮匣的旅途也还未结束，或许将来的某天，在机缘巧合之下她们会再度相遇。
毕竟天空总是相连，永恒的人偶在这之后的某天，也踏上新的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