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伯爵从未想过自己会作为科斯拉皇帝的使者,来跟西尔维娅商量解除婚约一事。
毕竟在三年前,代替上任皇帝向女大公提出联姻请求的,就是这位年过半百的老贵族。
科斯拉的皇帝陛下或许想跟西尔维娅打一波感情牌,所以派来了她最熟悉的人。
临危受命的阿伦伯爵虽然做好了被西尔维娅指责的思想准备,甚至预想过西尔维娅的种种反应,但是当他真正见到西尔维娅时,对方的平静态度反而让阿伦伯爵忘了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这一定是场出师不利的谈判。
阿伦伯爵在坐下的那一瞬间,产生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不怕西尔维娅大哭大闹,声嘶力竭地不愿与科斯拉的皇帝解除婚约。因为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往往看不清协议里的种种陷阱,能够让阿伦伯爵用最小的代价,拿到让皇帝满意的结果。
然而当西尔维娅不哭不闹,认认真真地看完皇家律师所拟定的协议后,阿伦伯爵就知道自己此行必须不断加价,才能让西尔维娅同意放手。
“我没想到科斯拉居然落魄到要将皇帝卖身给瓦伦帝国的地步。”看完协议的西尔维娅一开口便让阿伦伯爵和皇家律师都变了脸色。
矜持的老贵族忍不住开口呵斥道:“西尔维娅公主,还请谨言慎行。殊知祸从口出,你的一言一行都会给女大公和卡迪伯爵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面对阿伦伯爵的指责,西尔维娅毫不客气道:“阁下,您是在教我做事?”
虽然阿伦伯爵和西尔维娅的父亲有着相同的称谓,但是二者的社会地位确实天差地别。
尤其是西尔维娅还没与科斯拉的皇帝解除婚约,所以阿伦伯爵的行为称得上以下犯上。
“说到灾难……我想贵国的皇帝还没胆子把解除婚约一事告诉我的父母吧!”西尔维娅的母亲是个喜欢跟瓦伦帝国国王做对的火爆性子。要是让她得知瓦伦帝国国王与科斯拉皇帝的所作所为,那么这位富有的女大公绝对干得出将国内的科斯拉人驱逐出境的报复行为。
而这恰恰是皇帝陛下极力避免的事情。
阿伦伯爵抿了抿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西尔维娅的提问。
“别摆出那副持强凌弱的姿态。”西尔维娅继续耻笑道:“你们要是有胆子像我的前两任未婚夫那样,不打招呼地取消婚约,就不会干出这种先逼宫,后通报的挫事。”
“况且我都听了三天的风言风语了,让我讽刺一下科斯拉的皇帝又算得了什么?”
憋了一肚子气的西尔维娅终于有了合适的宣泄口,所以不遗余力地向阿伦伯爵开|炮道:“你别说,让我猜一下科斯拉的皇帝和我的好伯父到底打着什么样主意。他们认为我比母亲好骗,所以想用一笔小钱诱哄我签下退婚协议,轻轻松松地将我打发走后,让我的母亲无处伸冤,只能硬吞下这口怨气,对吗?”
西尔维娅上挑的尾音让人难以想象她是在谈论自己退婚之事。
阿伦伯爵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语气也从刚才严厉,转变成略带讨好的恭顺:“您误解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面对西尔维娅毫不掩饰的讽刺眼神,阿伦伯爵终于意识到那个人人称赞的帝国之光,名媛中最美的花,或许是西尔维娅坚持了三年的伪装。
“误解?这可真是美妙又含蓄的词汇。”西尔维娅收起那副被宫廷教师训练出的标准笑容,表情冰冷得像是裁决天使的石膏像:“难道瓦伦帝国使者没有与科斯拉皇帝进行会面?还是说,瓦伦帝国国王会派人慰问一个被他忽略了好几年的侄女?”
西尔维娅指了指窗口,表情比刚才又冷上几分:“我可不相信那些缀有瓦伦帝国旗帜的马车都只是我的幻想。亲爱的伯爵阁下,您也知道我不急这一会儿……”
阿伦伯爵被西尔维娅的话揪紧心脏,甚至感受到不亚于精神凌迟的痛苦。
“毕竟我的堂妹也不愁嫁,但是科斯拉能吞并瓦伦帝国的机会……就只有眼下,对吗?”
西尔维娅靠着柔软的沙发,同阿伦伯爵的拘谨姿态行程鲜明对比。
“我拖得起,也不是很想放弃皇后的宝座。”西尔维娅半真半假道:“只是科斯拉的皇帝陛下等得起吗?”
阿伦伯爵不难想象他在任务失败后的下场,所以在短暂的纠结后,无比挫败道:“您能说出您的条件吗?”
西尔维娅拿出她前两次退婚的补偿协议,将其整整齐齐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科斯拉的皇帝陛下不会这么抠门吧!”因为女大公参与了西尔维娅的前两次退婚谈判,所以她拿到了相当丰厚,甚至称得上让对方感到肉痛的补偿。
阿伦伯爵无法想象科斯拉的皇帝,也会落得成为吟游诗人们传诵的对象,所以放弃了与西尔维娅在聘礼问题上的争执。
“另外,我还想要一份特殊的分手礼物。”西尔维娅想起某位死人脸法师心心念念的东西,顺势开口道:“我想要蒙特洛纳拍卖行在今年六月的压轴商品。”
“那副曾属于黑暗之君——尼德霍格的铠甲。”
“殿下,您应该知道皇帝陛下无法干涉蒙特洛纳拍卖行的生意。”阿伦伯爵无比头大道。
“是吗?可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西尔维娅莫名其妙道:“我只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皇帝能不能干涉蒙特洛纳拍卖行的生意,或是有多少大人物对那副铠甲势在必得,我都没兴趣知道。”
西尔维娅的轻慢姿态让阿伦伯爵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甚至在对方一连串的刁难下,只能没脾气地苦笑道:“您真是太任性了。”
“任性是被偏爱者的特权。”西尔维娅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是皇帝的心尖人,所以您和皇帝陛下都没资格说我任性。”
“洛林,送阿伦伯爵出去,至于您,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能够达成让双方都满意的意向。”
看着不情不愿完成送客任务的洛林,“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是谁被退婚了,洛林。如果条件允许,我也想像你说得那样,将科斯拉的小皇帝扯下君王的宝座,看着他跌入泥潭,万人践踏。”西尔维娅露出白日做梦的表情,最后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尽是只有梦想的哀怨:“然而我做得到吗?人家是科斯拉的皇帝,我还指望从他身上扒下一下肉呢!他要是倒了,我向谁讨要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