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云。
如玉盘的满月挂在星满的夜空,月满,因此它并不疲惫,肆意地将每月少有所能倾泻的冷清月光铺满在万物之上。
“沙沙——”
带着几声蝉鸣的微风拂过枝头,在月下的昏暗树影斑驳,轻柔却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倩影出现在五色峰通往山顶医馆的青砖路上。
宋玉乔一袭白衣,在月下显得何其苍白,她站在门窗紧掩的医馆门口,伸手拢了一下凌乱的鬓发,美眸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阿悄姐姐。”
宋玉乔对着紧掩的医馆门喊了一声。
片刻,她能听到医馆内有轻微的响动。
这一瞬间,她心跳加速了些,转眼看向天边的月亮。
宛如明珠嵌在夜空,洒下柔和的光芒——
八荒山的景色总是那么美,或许它的名字应该理解为:
八座山峰,将世间的一切美景都比下到荒芜那般......
可,此刻自己感受不到美丽和平静。
只觉得它很远,很冷。
“咯吱——”
医馆的门被推开,宋玉乔转头,耳边的那缕鬓发再次垂下。
阿悄穿着睡衣,发丝有些凌乱,左手摸着门边,右手不停地捋着翘起来的刘海,看模样是睡了有一会儿?
“嗯?有事?”
阿悄眨了眨眼,对宋玉乔突然出现在医馆里有些意外。
“......”
宋玉乔张张嘴,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扼住自己的喉咙。
“我、我要......我要......”
“要什么?”
“我要......看看明日师尊吃的药。”
“......理由?”
阿悄歪歪头,那翘起的刘海颤了颤。
“......师尊最近有些劳累,我想着,亲自给师尊煎一剂药来。”
“......”
阿悄看了看宋玉乔,然后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对方进来。
“叨扰了......”
宋玉乔经过阿悄,进入医馆,而后者在关上门之前,眼睛看着远处。
那里的草丛随风摆动,空无一人。
阿悄将宋玉乔带到配药房,然后靠在柜台前,指着那些药柜,说道:
“夫君草,四钱、凉娘花,二钱......”
宋玉乔跟随着阿悄的指挥将十几味药抓好,然后用一张黄纸包裹住。
“......这里是三天的药量,等三天后你再来找我取吧?”
宋玉乔系着黄纸上的绳子,不经意地问道:“......麻烦阿悄姐姐了,不过师尊得的是什么病?”
“被妖兽所伤。”
阿悄打了个哈欠。
“妖兽?何种妖兽能伤得了师尊?”
宋玉乔有些好奇,他看着阿悄在烛火下照亮的脸,总是那么淡然,就好像天大的事情都能藏在对方心里而不表露半句似的。
“厉害的妖兽。”
“......”
阿悄总是言简意赅,宋玉乔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对方也不会多说点什么,只得淡淡一笑。
“真是叨扰,这么晚还来。”
“唔,有一种妖兽,名为春蜥。它们生活在北方,在整个秋天它们都会大量进食,入冬它们会在地下进行极为深度的睡眠,可有趣的是它们会在巢穴附近附上灵气,一旦感知到有掠食者等危险来临时,它们就会被灵力叫醒,为了生存,拖着昏昏沉沉的身体寻找下一个栖身之所,但往往它们都会在外面被风雪冻死。”
阿悄淡淡地说着比平时多太多的话,将宋玉乔刚刚用来称量药的称拿在手中把玩,不经意地道:
“特别的情况会导致打破常规的举动,往往这种情况是避之不及的,是让人无法拎得清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要这么做。
虽然他们的心中却有另一种声音告诉它,不要这样。
但有了理性和证据的坚持,谁还会在意那可笑直觉呢?”
“......”
“嗯,还有其他事情吗?”
阿悄放下手里的秤,看着沉思的宋玉乔。
“嗯......那不打扰了。”
宋玉乔笑着看向对方,道:“今天阿悄姐姐的话很多呢?”
“因为是特别的情况,所以我打破了我的常规。”
“......那不打扰了。”
说罢,宋玉乔从阿悄的医馆走出,在她背对着医馆还未关上的门时,突然开口:
“阿悄姐姐。”
“嗯?”
“你说。”
宋玉乔转过身,说道:“你说,师尊,他为何会性情大变。”
阿悄犹豫了一会,淡淡道:“梁安何一直都是梁安何。”
说罢,阿悄扫了一眼宋玉乔的身后,关好了医馆的门。
“......”
宋玉乔抓紧了手中的药包,离开了医馆老远,然后几个人从暗处现身。
其中一人问:“阿悄没问你什么?”
宋玉乔摇摇头:“没说什么特别的。”
那人:“她不会偷偷告诉梁安何吧?”
宋玉乔又摇了摇头,她看向手中的药包,眼中闪烁出犹豫。
“宋仙子,东域的安危就靠你和妙仙子了。”
“......嗯。”
...
......
此时,宋玉乔手中的字条竟然是一个药方。
【虚灵草、无根水、长命金、火灵粉......】
而药方的下面有一行字。
“宋玉乔成人日之礼——水逆之体的缓解药。”
“嗯?”
宋玉乔觉得自己的眼皮有些跳。
“这是什么药方?这是什么药方?千百年来都不曾听说过水逆之体有缓解药,真是说笑......真是说笑。”
宋玉乔脸上无故发笑,但眼中满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惧,她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这难道真是梁安何给自己的?
包在云河大镜之中......
他为何要包在云河大镜之中?
云河大镜对他来说虽是神器,但并不是最稀罕的物件儿。
难不成是巧合,就包在云河大镜之中?
可为什么他要给自己这个?
阿谀奉承自己?
他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阿谀奉承自己?
又为何,自己得到了云河大镜?
巧合?
他难道知道自己会得到云河大镜?
云河大镜是水属性的法器......
“脑子好乱,脑子好乱......”
宋玉乔将云河大镜放在一边,两只手抱住头,心中杂乱的问题将她冲击的神志不清。
这种痛苦完全不亚于水逆之苦带来的折磨。
无数个为什么让她恐惧起来,她又逐渐搞不清梁安何了。
本来、本来自己已经在看见他身死的那一刻将他视作罪大恶极的魔尊了......
“不......这药方存在就说明......是他每夜都偷偷地帮我缓解水逆之苦的......可他如果真的要讨好我......为何不让我知晓呢?”
一瞬间,宋玉乔犹如万箭穿心。
一个让她恐怖而又后悔的猜想出现在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