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沈楚柔对梁长卿急转直下的态度搞得有些懵,她睁大了那双灰色的美眸,歪着头,张着嘴,“啊”了一声。
在她的印象之中,梁长卿是一个善良、礼貌的正人君子,是一个灵魄虽损,却不失修灵之心的真修士。
但眼前这个一脸纨绔嚣张的公子哥是谁?
为什么对方突然翻脸,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冷着脸,满眼鄙夷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儿?
“别傻了,你不过是个装作自己可靠的蠢女人罢了,本少爷有求于你是你的福分,你还敢和本少爷在这里大言不惭,摆清你的位置。”
装自己可靠的——蠢女人......
装可靠......
蠢女人......
“嗯?”
这句话像是一声声沉闷的钟响,让她震耳欲聋,她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不懂。
同样不懂的还有翼虺,但对她来说现在就是静观其变便好,因为现在就算她询问对方,对方也没工夫和她对话,倒不如乖乖看戏。
反正——
挺好玩的。
咱家三少爷怎么跟天气似的,说翻脸就翻脸呢?
翼虺心中兴奋地想着。
“怎么,没听清?”
梁长卿眸子像是打量什么轻贱东西似的打量着一脸发蒙的沈楚柔,他现在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个字,他整个人都让沈楚柔觉得何其陌生。
“梁、梁师弟?”
沈楚柔叫他。
“是梁少爷。”
梁长卿昂了昂脖子,一副比天高的气势,斜着眼看对方。
“......梁师弟,我,不可靠吗?”
沈楚柔并没有发作,而是被梁长卿这么一说,瞬间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她起初在回过神时心中是有了些愤怒,但一想起那日自己的冒失,她不得不把对方的话细细咀嚼。
可咀嚼来咀嚼去,可不就是如此?
自己——都是在装作很可靠。
是吗?
难道自己没有一点可靠的地方吗?
“你哪里可靠?你哪点像是可靠之人?”
梁长卿冷笑一声,拿起筷子悠然地吃着剩下的饭,一边吃饭一边随意道:“猎妖丢剑扯开嗓子在夜里嚎,你是夜游的女鬼吗?身为灵宗境修士对付灵宗境的畜生,你还能那般狼狈?
杀完蛇妖直接取出妖丹,却忘记妖丹有毒,摸到了我脸上,还给我灌了两瓶解毒丹,你脑子里都是什么?水?还是米糊?
就连修士最基本的东西你都没有掌握,却一直认为自己是可靠之人?温柔大师姐?
我看你,不过就是一个世家大小姐,跟着自己父亲的相识后面随便学学,修修灵,你所做的不过就是疯狂讨好宋玉乔而已。”
沈楚柔一字一句听着梁长卿的抨击,她的美眸闪烁着难以置信与愤怒的光芒,虽然现在她的表情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唯有那眼角抽了抽,可对于平时温柔示人的她来说,可见其心中愤怒有多难压抑了。
但不只有愤怒,她眼中还有几分伤心和委屈。
“......梁师弟。”
沈楚柔死死握住筷子,豆大的泪滴从美眸中滑落,嘴唇被她咬得发白,她慢慢地从座上起身,怒视情绪复杂地看着梁长卿。
“本少爷怎么了?”
梁长卿一脸不服地吃着饭,用筷子指着对方道:“记得,以后别直呼名号,要叫梁少爷、三少爷,或者梁三少爷。”
“你怎......好啊,原来都是我看错了,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是装不下去了吗?”
沈楚柔委屈地说着,香肩因抑制着哭声而颤抖。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中传来的轻笛。
“哪里不一样?本少爷也是人呐,你别说,抛开今日我骂你,你就一点错没有嘛?难道本少爷说得不对吗?你那么生气做什么?是因为本少爷说中了吗?你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的样子就像是咱乾州戏楼里的戏子,怎得,本少爷给你几个子儿,你也给本少爷演一段好看的呗?”
梁长卿呵呵地说着,一条腿踩到椅子上,十足是纨绔子弟的作风,若是现在把这模样的他搁到那间酒楼里,旁边在坐上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好妹妹,那都不突兀。
但沈楚柔她怎么看对方现在怎么觉得别扭。
她很伤心,她很伤心对方能这么想她。
自己明明都已经很努力地在学了,很努力地在帮助其他师弟师妹了,自己只想要变得更可靠而已,而不是表演——
还有,自己为什么要讨好师尊?
自己是真的敬重师尊才那般听她的话的。
怎么到了对方的嘴巴里,这一切都变得如此难听呢?
但,最让沈楚柔伤心的是,她看走了眼。
她以为梁长卿是个和别的男子不一样的,就像是她小时候听过的那些故事中的儒雅男子那般,重情重义,有理想。
可——
真的是像故事中的那样,他是假的,都是装的。
甚至还是个纨绔子弟,说得那般难听的话。
枉自己对他那么好了。
那么担心他。
如此一想,自己还真是可笑呢。
自己当初还担心他会不会被君倾鸿给伤害了,现在一来,自己要担心君倾鸿跟她在一起会不会学坏了。
真是,让人伤心。
“呵,戏子......我不求你懂我,却不承想你这般恶意揣测我?”
那银发仙子红着眼,泪汪汪的眼睛就那么盯着梁长卿,这模样可是谁见了都要心头一疼。
可梁长卿不是,他听了对方的话只觉得有趣,夸张地拍着手,然后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你差点害死我知道吗?那本少爷哪里受过这种苦!”
“那你要如何呢?我给你的好意你全都不要。”
沈楚柔听了觉得更委屈了,之前自己特地从师尊那里斗胆请示下了山,为的就是看他死没死山下面去,怎么还搞得像是自己伤害他一样?
“那你早这么不就好了?那你方才说的那些屁话是什么意思?扯那么多没用的?”
“什么叫屁话?我说心中所想也不行?”
沈楚柔被这么一说,瞬间又蹙起眉头,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委屈劲儿看得让翼虺都摇头晃脑的。
“啊?心中所想?难不成你喜欢本少爷?”
梁长卿一改愤怒,脸上竟然多了分调笑之意,翼虺这么一看。
绝对是装的!
他故意激怒沈楚柔到底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