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真正的死亡,第一次出现在此方的眼前。
他是出身在此界的人,自初次见识到『原技』这如梦似幻的战斗时起,他既已知晓终有一日自己需见识到它所带来的『死』。
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甚至是自己刚刚与之拌嘴的对象,甚至是刚刚还与自己一起吃饭的同伴,甚至是方才答应将妹妹和自己送回去的大哥。
想到这,他看着躺在血泊当中的子琉生,比起他的死所带来的既定事实,他内心更大的触动反倒是愧疚。
他心想:
[若自己在艾妮帮我们付清钱时起,我就叫停这场决议的话,那他是不是就不需要死了?]
可凡事都没有如果,他只能绝望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子琉生,人死尸寒,甚至尸体都开始结冰了——
[等等?!结冰?尸体怎么可能会结冰?就算说是尸寒,尸寒,但也不可能寒得这么彻底啊?!]
一旁的埃库斯走上前来,看着他一脸震惊的模样,微笑着好些戏弄道:
“哼哼,看来你这小鬼,还没见过『外界的死亡』啊。”
“『外界的死亡』?”此方满是疑惑地问。
“你放心吧,人在外界,可不像此界内一样那么脆弱。”
“不像此界内一样脆弱?这是什么意思?”
见此方追问,埃库斯略显不屑道:
“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简单来说,那黑发男子并没有死。”
“并没有死?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伤口难道还会恢复不成?”
“没错,确实是会恢复呢。”埃库斯微微笑着,好似有些给此界人炫耀一番的感觉,接着补充道:
“不过刚刚那一击,确实给予了他沉重的伤害,看下来至少夺走了他将近60份『常规人』的原力,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至死。”
“『夺走60份常规人的原力』?”
看此方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埃库斯轻笑了一下说:
“怎么?很难理解么?简单来说,刚刚那一击,足以杀死,或者说,已经杀死了他体内的60个人。”
“杀死了体内的60个人?哪来的60个人?眼前不就(只有)——!!”
说到这,此方立马想起,刚刚在与子琉生吃饭时他说过:『我体内的原力,要百倍甚于他们也不为过』。
“六十个人,指的是他体内的『原力』么?莫非刚刚的那一击,夺走了他体内60个人分量的原力?”
“不错,和你理解的一样,刚刚那一击,夺走了他体内60人左右的原力,而现在,如果他体内的还存在原力,他就不会死,在原力低于1个常规人原力之前,任何伤口都能恢复如初。”
见此回应,此方心中默默地将他们口中所说的『原力』与此界内常说的『体力』或『能量』划上了等号。
如此算下来,此方心想:
[子琉生曾对自己说过,他体内有百倍于常人的原力,刚刚的那一击若夺走了近60份的话,那么少说他体内还有40份常规人的原力,可话虽如此,现在胸口上这么一个大洞,无疑是致命伤,即便还剩什么『原力』,但是,这还能活?]
正当此方还对埃库斯的话保留怀疑之际。
远处倒在地上的子琉生,他的胸口处突然开始喷涌出大量冰晶,这些冰晶又在一瞬之间填满了他的胸腔,随后不到10秒的时间,冰晶就与他肌肤交融杂合在一起。
回过神来,除了他身上的鲜血及衣服上的破洞没有复原外,他的肉体竟就这样,奇迹般地恢复了原状。
看见此番『此界』当中绝无可能发生的景象,此方除了在内心惊呼“医学奇迹”之外,似乎再也说不出什么。
硬要说的话,只能低下头恭敬道:“对不起,我是此界人,我才疏学浅,没见过这些大场面。”了。
可谓“死而复生”的子琉生缓缓站立起身,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的气息突然像是小了很多,望着周围狂乱的人群,他面若惆怅道:
“这块土地,看来确实已肮脏了许多了啊……”
“肮脏?这不是你们『拥帝派』最喜爱的『决议』么?拜它所赐,我现在才能过得这么快活!”
看着他说得确乎“没错”的话,子琉生并没有正面回应,反倒是低下头凝视起了自己手中的剑,神情略显暗淡道:
“我这双手,曾斩过无数像你一样短目之徒,到头来,我所守护的一切,早在二十年前那场战争中,消失殆尽。”
“呵呵,那我可不一样,若不是因为二十年前那破事,我怕是现在都还在那毫无意义的『决议场』中摸爬滚打呢!”
“毫无意义么……”
说到这,子琉生突然紧握住手中的剑,与其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更像是出离了内心的愤恨,他怒视六爷道:
“那我就让你真正见识一下,什么叫作『毫无意义』!”
说罢,子琉生的四周开始散发极具骇人的寒气,寒冰刺骨,似要将整个空间给冰封住似地,可身前的六爷不为所动,甚至开怀大笑道:
“哈哈哈!就这?你忘了刚刚那一击夺走了你多少灵力了么?现在你的实力远不如我!”
“……”
听他嚣张无比的口吻,子琉生并不想对他说什么,反倒是远处的此方见状一直在大喊:
“你们不要再打了,已经有人帮付钱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已经有人帮付钱了!”
可是,也许是人群欢腾的声音过大盖过他的声音,也许纯粹是他俩打在兴头上权当听不见,总之台上二人及周围人群全然不为所动。
见此情景,此方正打算冲上台去劝住他二人之时,一旁的埃库斯一把拉住了他:
“小鬼,不想死的话别乱动!你知道那墨黑发色男子的『招式』意味着什么么?”
“意味着什么?”
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埃库斯淡定地说道:
“那是他的『原技』。”
“『原技』?”
“呵,你们此界的故事,或者说是小说,我碰巧也算读过的,硬要类比的话,『原技』就相当于超能力,『理法』就相当于魔法,『心法』就相当于修仙,这几者在当今『理法论』里看来,本质如一,但原技之所以叫原技,你可以理解为人生来就会,并不需要修习就掌握的『理法』或者『心法』。”
“可是,『原技』既然天生就会,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值得在意的地方可多了去了,简单来说,有的人的『原技』,可能就只能吹吹风,放放火,以理法或心法来看,只能算最基础的技能了;但有的人释放的『原技』便是所谓的大招,能瞬间改变地形甚至是扭转时空,而这些,可能是理法与心法修习一生也无法掌握的绝世神技。”
“……”
说到这,埃库斯眼神紧盯着那名为子琉生的墨黑发色男子,有所敌视,却更多的是钦佩:
“哼,那人的原技,看来也并不是小打小闹,贸然入内,即便是你,搞不好也会因此丧命。”
“即便(是我)——?!”
埃库斯的话里虽有值得在意的地方,但子琉生体内极度倾涌而出的寒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六爷见状,一时预感大事不妙,刚想拔腿就跑,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
方才嚣张的气焰也陡然消失不见,正打算张口大骂些什么之时,他突然发现除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都在飞快的发展着,刚想看清它们的运动轨迹,它们既已常人难以理解的“极速”消逝在一片混沌之中。
一时之间,六爷竟不清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去,仿佛不过是霎那,刹那及永恒皆变得无任何区别。
但他还是在二者之间拼命挣扎着,想大喊出声证明自己依旧活着,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在此时间仿佛没有了任何意义。
就在他几近被这刹那的永恒消磨殆尽之时,他无意间看见了某人的眼睛——子琉生的眼睛,他分明几秒前见过,如今却好似相隔千百万年一般。
此刻,正如他望见了子琉生的眼睛一样,子琉生也同样望见了他——
子琉生猛然睁开眼大喊:
“大寒时止!万物皆陨停落!”
遂猛地拔出剑,瞬间宛若空间碎裂般一声巨响,六爷应声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