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佑君——”
一走进说好了的阶梯教室的同时。杉山佑的耳畔就传来了少女愉快的问候声。
“果然准时来了呢。和我的预想一样。”
毕竟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热情高涨的阳角。
杉山佑举目四顾。阶梯教室里并没有人。
除了自己所要找的那名少女以外——
这样说好像有点怪。但看在杉山佑的眼里,的确是这样的没错。
只不过春日诗音现在所坐的地方好像更奇怪。就在进门以后的正中央…
即使是失忆了的杉山佑也能记得清楚。那应该是讲桌才对。
“…诗音。为什么要坐在那上面啊?那是老师的讲台吧。”
于是,他声音里略带疑惑地开口。
老实讲,对于半天没有见面的男女朋友来说…
这句话作为问候实在是有点过分。
“欸。我坐在上面又怎么了嘛?”
听到他的声音,堂而皇之地坐在讲台上的少女侧过头。嘟起嘴,看上去理直气壮地说着。
“这个地方——她用得、我难道坐不得?…你这就是太被规章制度束缚了的样子喔,佑君。”
一边说着,她一边轻轻地晃着迷你裙下露出的白皙纤腿。
脚踩的罗马凉鞋的后跟也一下一下地撞着木质的讲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嘛。虽然这样的你我也不讨厌啦——但是,有时候也要放开一点吧?…都是大学生了啊。”
原来如此。下克上也毕竟是战国大名的风俗…从毛利元就到明智光秀,不一而足。
不不不不对。杉山佑摇摇头。
为什么从刚才起就一直把战国大名的印象强加在对方的身上啊。没有道理的吧。
难道,就是因为她刚才在LINE里对着自己“哇哈哈”的缘故吗?
更何况他也不是因为规章制度的缘故才开口的。只是。
“…倒不是这方面的理由。但…桌面上。不是有不少的粉笔灰来着…?”
“欸——欸?”
这句话比任何话都能让春日诗音反射性地从桌面跳下。
她转过头朝身后看去——
果然。
在漂亮的百褶裙上,现在已经沾上了不少的白色粉灰。
“啊…完蛋了…!明明是今天才换的新裙子…!”
于是,诗音一边低声地发着小小的悲鸣。一边伸手拍打着自己的裙摆。白色的粉末飞扬起来。
…她手忙脚乱的这一面倒是并不常见。
而且。那条裙子竟然是换过的吗?他在脑海中比对着今日和前几日见到的她的印象。
的确好像是有点区别。…但不多。
自己在穿搭的方面,看起来也是个知识上十足十不合格的家伙啊…
杉山佑在心底里发着无言的感叹。
“——佑君。”
…直到春日诗音的视线幽幽地盯了过来。
“从刚才起、为什么在一边只是看着啊。来帮帮忙不好吗?”
好像被关在了家门口的宠物狗一样。她嘟起嘴,发出了表达不远的抱怨声。
“帮忙?不,我没什么好帮的吧…欸,不对。不是这个意思。”
察觉自己好像有点失言,杉山佑赶忙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不是吗?总不能上手帮你…”
“好过分喔。佑君。连女朋友的裙子也不敢拍。”
“啊…不。那样子的话更过分吧…?那里,那里毕竟…”
杉山佑有点手忙脚乱了。只是看到他这样子,春日诗音不由得轻轻地笑了:
“——当然。所以、我也只是在开玩笑啦。”
“毕竟——谁叫佑君,看见我不像样的一面了呢。这是必要的惩罚!”
…还真是公平的理论啊。杉山佑腹诽着。
不过他也意识到,似乎没必要的事情说的有些太多了。
“是吗…那个。总之。诗音。”
他抓了抓头发。用像是上课走神后被点名起来提问般的小学生似的语气,一顿一顿地开口道。
“关于乐团的事情。你…”
“我做好准备了喔。”
而同他相比,春日诗音的回答听起来不可谓不利落。
她偏了偏脑袋,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所以…可以现在就带我去吗?”
***
之后、杉山佑便是自然而然地领着春日诗音来到了活动室的门前。
…说是领着好像不太对。
毕竟总感觉,少女对这条路线是多少有点熟悉的样子。
在好几个转角的地方甚至都跑到自己的前面去了。而在抵达了门口后。
“真.冬.亲!我和佑君回来了喔——”
她松开从刚才起就牵着自己的手,上前几步地推开了木门。
话音里的“和”字被咬的很重。
“…欢迎。春日同学。”
而屋内。端坐着的白发少女则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杉山佑本来觉得她可能会对春日诗音的到来表达些什么抵触的态度。
但是并没有。看起来,是自己想多了吗…
不。或许只是自己想错了。他想着。
毕竟诗音一直用的,是“真冬亲”的称呼…
而天之原真冬先前也根本没有对春日诗音入部的事情有什么意见过。
…说不定,她们之间其实是相当要好的关系?
“佑君?”
而在这样考虑的杉山佑的面前。
春日诗音却是转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那个。能请你在外面稍等一下吗?…倒不是想赶你走啦。”
“只是,我想稍微——和真冬亲说点话呐。”
“你瞧…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之类的?”
而这话似乎就是能让杉山佑更为确信心头猜想的佐证。
什么嘛。看起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根本不差啊…
“我没问题啦。”
他吁了口气。心头的一块大石也是落地了。
“…这样的话。我就先去附近的教室坐一会儿咯。”
然后他如此应承着。听话地转身离开了。
“…走了呢。”
望向他远去的背影,天之原真冬轻声开口。
“嗯。走了喔。”
春日诗音笑眼盈盈地点了点头。往前几步,随后和天之原真冬面对面的落座。
秋天的下午不算冷。
“真冬亲、毕竟也很清楚吧。佑君他是被委托了什么事情之后,就很难说出‘不行’两个字的人呀。”
可是。紧跟着从她口中吐出的质问声,却似乎让室内的温度一下子冷却了十几度。
“——所以你才能像是这样子地利用他。我说的对吧?”
春日诗音眯起眼睛,微微地笑着。
和平时的她给杉山佑的印象不同——
那是,让人感觉不到温度的冰冷的笑容。
“那种想法…”
但真冬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想过。”
仿佛早就有预料到会遭受这样的质问一般,声音依旧一如既往地平静。
“是吗。嘛,会这样想的人,也是有的啦。”
“那、真冬亲——我还可以,再请教一个问题吗~?”
“…你说吧。”
“……为什么。你。”
春日诗音沉沉地吸了口气。然后开口了。
“要让佑君…重新拿起吉他?”
而这次。
“嗯?…你倒是给我说点什么出来啊。天之原真冬。”
——在她的表情上。甚至连那份笑容,也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