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吴王朝也就是张璨前世走入不同历史脉络的平行世界,地理山川,城市人文却没多大变化,所以大吴京城也就是张璨世界的四九城。
而如今虽然还未入立夏尚属晚春,可正当午约莫一点多快两点的时间,天气还是非常炎热的,但是喝着柳家提供的解暑凉茶,吃着柳家自苏记买来的果点,站在西街十字路口的人群可是惬意得很呐。
毕竟在这物质享受和精神娱乐都匮乏的古代,还有什么能比一边吃喝一边欣赏别人摆擂打擂有意思的呢?虽然其中大部分人没读过什么书,听不太懂台上文来文去的激烈交锋,但看个热闹也够了啊。
啪嗒
“公子请听....”
“好!”
“彩!”
“对的秒!”
啪嗒
“公子请听....”
“好!”
.......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折腾了快半个小时了,张璨不但对的头脑发胀,嗓子更是干的冒烟,十分佩服那个柳七居然到现在都脸不红气不喘的,甚至汗都没出一滴。
“呵呵,公子可休息好了?”
手上拿着大小姐刚写出的千古绝对,自身也有不俗文学功底的柳七笑呵呵的看着端着一碗茶水正在猛灌的张璨。
“你...你来吧!”
因为说了太多的话,年仅十三岁的张璨细嫩的嗓子毫不意外的变得沙哑了起来,不过这也省的她故意粗着声音装男声了。
“公子听好了!”
因为对手里上联的自信,柳七此刻那叫一个精神抖擞。
“烟锁池塘柳!”
嘶~不是吧?你给我玩这个?千古绝对啊这可是!
本来正好整以暇等着张璨一如既往的秒对的众人,见她听到这个对子后呆在了原地,这才细细咂摸起了柳家的上联,这一咂摸就品出味来了。
“遭....”
“这...这是...金木水火土五行?”
“不错,是五行,每个字的偏旁都代表了金木水火土的一种。”
“再加上如此写意的景,嘶!难!难!难!当真是难!”
“何止是难,我看这简直就是千古绝对了,此句一出这柳家女恐怕会名扬后世咯!”
“兄台所言甚是啊,如此绝对必然能流传后世,甚至后人都有可能对不上..”
“烽销极塞鸿!”
张璨刚才愣住却不是因为对不上来,只是感叹这柳家丫头着实厉害,居然能拿出这么一副千古绝对出来,不是刚才用对子,比如奇变偶不变试探了一下,张璨都以为她是老乡了呢。
哇哈哈哈!知道什么是穿越者吗?不当文抄公还有脸说自己是穿越者?嗯?惊讶了没?佩服了没?被咱张璨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把超越古人的智慧狠狠的灌输进体内,你个丫头片子有没有激动到全身发抖?啊?说话!哈哈哈!
“居然对上来了?!”
“秒!秒!秒!金木水火土对金木水火土,婉转湖景对边塞孤寂,实在是秒啊!”
“大才,大才啊!我大吴王朝天降文曲啊!”
“读书种子!绝对的读书种子!我要写信给诸位阁老,势必要将此子纳入太学之中培养,使我大吴文坛多上一位文豪!”
“此子恐怖如斯!”
被柳七用不像看人类的眼光看着,张璨听着底下不绝于耳的赞美声,心里却冷冷一笑!
文章?文豪?北方胡虏几叩边关掠地屠城!西北大地饿殍遍野,民乱四起,百姓易子而食!你们这群人还想着文章?想着文豪?诚然文化是人类璀璨的明珠,但相比起人命来说一文不值!就好似湖边那帮子吹捧所谓才女的公子哥,真要有那个本事考个甚的进士!值此帝国末期风雨飘摇之际,何不凭借自身资源去往边关?功名但凭马上博!嘴上叭叭的说个厉害,站在后方激昂文字,指点江山个个在行,一到实践却跑的比谁都快!兵部职方司缺官缺到举人都收,怎么不见你们这帮子‘大才’去报名?
做为死过一次的人,张璨比谁都珍惜生命,做为一个曾经温柔对待世界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她也比谁都能够理解生活的苦难,但无论前世身为小屁民还是今生穿越过来变成了破家乞儿,张璨面对世间种种的不公与悲惨她有的只是无奈。
唉!
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张璨看着下面议论纷纷过着太平盛世美梦的人群心里忽然烦躁的厉害。
“拿笔墨来!”
你们要文章?要文豪?我给你们!
听这小公子似要挥笔泼墨留下墨宝,柳七不敢怠慢,不但令人备好文房四宝,还命人抬了一张桌子过来。
走到桌前站定,张璨提起毛笔,抬手就写,一连‘写’了三首大作。
“柳管事,小公子写的甚?你快念来与我们听听。”
“是啊!快念,快念!”
台下众人见张璨眨眼间运笔如飞连换了三张大纸后丢下毛笔走到了一旁,赶紧催促站在桌前盯着桌上大作,被惊得满头大汗的柳七,想要一睹未来文豪的墨宝。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云台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念完这两首七言,别说柳七了,就连台下那些不通笔墨的一些粗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豪情,皆是大声喝彩,鼓掌欢呼声不绝于耳。
“彩!”
“彩!”
“好个不教胡马度阴山!”
“说得好啊,男儿何不带吴钩,听听,多豪气,收取关山五十州,多提劲啊!”
“还有一首,快念!”
“对对对,念!”
做为柳家的家生子,虽然是仆人的身份,但柳七从小也是习文练武,论起学识那可比一些穷酸秀才,耄耋腐儒强多了,哪里不知道当前两首已是千古佳句,但相比于手中这篇长诗还是差了一个档次,这首诗实在不该,也不能是如此年纪的少年能够写出的,真让他柳七来说,能写出来的人可谓之仙,诗中仙人——诗仙!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
胡无人,汉道昌!”
这次柳七不是念了,他也不舍得念,如此雄文必须要喊!要吼!非如此不能抒发胸中豪情!
静
听到张璨这抄自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李太白的大作,全场鸦雀无声的静,再不似刚才听到那两首同样抄来稍作改动的边塞诗那般喧闹。
“胡无人,汉道昌?胡无人?汉道昌?胡无人!汉道昌呐!太祖啊!我大吴如何会变成如此地步啊!太祖!”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儒喃喃自语了两句后忽然跪地哭嚎了起来。
“想我太祖皇帝文韬武略!炎汉灭亡后周边蛮夷几欲灭我汉族亡我华夏,是我太祖高皇帝提三尺青峰扫平天下,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太宗武皇帝九伐漠北!甚至远超冠军侯,征战到了极北冰雪覆盖之地!漫说当时的胡虏,便是那红发白皮的罗刹人都拱手来降!可...可为什么啊!为什么呀!”
这老儒趴在地上以头抢地,片刻间便磕得额头鲜血淋漓,旁人拉都拉不住。
“为什么这才仅仅过了两百余年,我得国最正的大吴就沦落到如此地步!二十余年来凡与胡虏对阵百余战除张秉言胜过十七场以外尽皆全败!辽东沃土,北地百余城尽失!我大吴子民死伤不可计数,不可计数啊!”
听到这老儒撕心裂肺的哭喊,在场之人无不心有恻然,更有些年轻气盛的跟着抹起了眼泪。
“都说时势造英雄,我华夏大地,汉人子民这几十年如何出不得一个英雄?便是未有霍嫖姚那般的大才,哪怕来个云台将也是好的啊!”
张开双臂仰头对着天空哭诉了几句,老儒猛地爬起身子推开四周想要搀扶自己的人群,背影萧瑟的往外走去,只是临到人群最外围的时候他舞动一条干枯手臂,嘶声喊了一句
“胡无人!汉道昌!”
这一句话彷佛导火索一般,瞬间就点燃了场内压抑到了极点的气氛,让这位于京城西街十字路口的群人异口同声的发出了怒吼。
“胡无人!汉道昌!”
“胡无人!汉道昌!”
“胡无人!汉道昌!”
别TM喊了!我错了行不行!我就不该装那个逼啊!这下死定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下的人群,听着他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张璨浑身冷汗直冒,后悔的要死。
这尼玛不典型的非法集会?哪个古代王朝都不会放着不管啊,虽然可以推到主办方柳家的头上,但...别忘了她抄的可不止李太白的一首诗,还有两首呢。
刚才本来想着用这几句提气的边塞诗一来抒发下心中的憋闷,二来刺激下这群不知国难的京师百姓,张璨却在老儒喊出自己便宜老爹张秉言名字的时候回过味了。
问,张璨是谁?
答,张秉言嫡女。
再问,张秉言又是谁?
再答,张秉言是皇帝钦定的为三年前胡虏突破北地边疆负主要责任的三边总督,在大吴朝官方上是妥妥的罪人。
那么再再问,身为罪臣的嫡长女,被贬为罪民的张璨,大厅广众之下写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是在影射什么?注:此题为政治题,只要不是政治白痴都能答得出来。
WDNMD啊!我真不是在映射皇帝影射诸位阁老啊,我都没见过那个便宜老爹老娘一面啊,我跟他们真不熟啊!
虽然心里叫苦,但读了那么多书的张璨会不明白什么叫文字狱?想我大清都能因为一句清明时节雨纷纷杀的人头滚滚,同属于封建王朝的我大吴能比我大清差了?
“那个...”
走到柳七旁边拽了拽这个同样随着底下人群,满脸激动振臂高呼的中年管家,张璨陪着笑脸道。
“我这算打擂成功了吧?能拿走彩头了吗?”
赶紧拿钱溜号吧,幸好老子聪明,没有留下姓名,现在只希望早就败落的绣衣卫那群人真如朝堂所言是酒囊饭袋了,千万别盯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