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事”三个字让颜梦兮平静的眸子中泛起一丝波澜，程渊一语中的，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的确是有心事，准确来说，自从遇到程渊那一刻起，她就将某个计划藏在了心底。
原来程渊修为尚低，还能暂且缓一缓，不过如今他已经迈入淬体期，事情恐怕也要提上日程了。
沉默片刻，颜梦兮终于是承认道：“你倒是厉害，连我心情如何都能听出来。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有心事。”
程渊当然猜不到此事与他有关，只是本着一个好徒弟的身份，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师傅排忧解难。
“何事值得师傅一直挂念，能否与徒弟说说？”
“伤之你身，忧之我心，你若是知道了何事，恐怕对我的态度也不会再如今日这般了吧。”看着程渊温和的笑颜，颜梦兮心中暗叹，还是没有透露半分。
“小事罢了，无需担心，你此番来所谓何事？”
程渊知道，能让师傅挂念的事定然不会是小事，他即便有意分担，可师傅却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那他也只能就此作罢，老老实实地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师傅，按您的要求，我现在已经是淬体一重，想要出去历练一番，不知您是否同意。”
眼见师傅又要如往常般拒绝，程渊赶忙补充道：“师傅放心，我尚且有自保能力，遇到强敌绝不恋战，也不会随意透露千绝山的名号，绝对不会在外惹是生非，丢师傅您的脸面。”
按理说，颜梦兮没有任何理由阻止程渊出去历练，对于修炼者而言，只呆在安逸处专心修炼，却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即便境界再高，也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她能够拥有临仙期的实力，这点道理自是比谁都清楚，况且程渊的品行为人，她也是能够信得过的。
可问题在于，当初收程渊为徒，本身目的便是不纯，将其留在宗门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又怎能轻易松口让程渊离开。
既然强留不得，颜梦兮只好又与往日一样，再给他的修炼定些要求：“我让你将千绝修至能同时控制八股灵气，你可做到？”
“弟子已勉强能同时控制十股，只差继续磨合。”
“我教你的那套剑法呢？”
“已经能熟练使出。”
“那就……”
“师傅！”未等颜梦兮将话说完，程渊便出声打断，每当他一提出离宗之事，师傅便会用一些与修炼相关理由来搪塞他，两次三番下来，即便程渊再是迟钝，也能察觉出其中应该有些不愿意让他知晓的原因。
“师傅莫要再扯这些修炼之事，若真有不能出去的理由，不妨直接告诉我，我年已十七，能够自行承担后果，不必将我再当做小孩子糊弄。”他虽然尊重颜梦兮，可这般老是被瞒着的滋味也着实是不好受。
其实程渊真正在意的并非是能否离开千绝山，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纵览这大千世界，他更在意的是颜梦兮对他外出一事的反应，可就目前来看，颜梦兮的态度让他属实感到不安。
师傅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若真是有利于自己的事，师傅不可能不告知与他，可师傅既然选择瞒着他，那也可能……
不过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莽撞的想法，凭心而论，师傅待他极好，况且以其临仙之能，做事哪需遮遮掩掩，如此揣测师傅，实属是大为不敬。
瞧着程渊直勾勾的眼神，颜梦兮到嘴的话也憋了回去，能让向来对她言听计从的徒弟说出这番话，足以说明他对自己的约束有多不满了，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有着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还是再拖一拖吧，等程渊到淬体后期时就可以将灵根移给清歌了，以他目前的修炼速度，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颜梦兮思忖着，有些后悔当初只是随意打发了下程渊，本以为凭借着师傅的身份能一直掌控着他，哪曾想他的抗拒会在某一天来得如此直白。
正欲开口，哪料程渊轻叹一声，先替她开脱道：“是徒弟失礼了，这三年来师傅从未苛求过我什么，反而事事为我考虑，将我留在千绝山定然是不会害我，今后我不会再提此事了。”
在颜梦兮看来，程渊聪慧稳重，知恩图报，修炼一事从未让她操心过多，和君清歌一样，绝对算得上好徒弟。
君清歌出身于隐世大家，自幼便被送到千绝山，在剑道方面颇有天赋，随她修炼几十载，两人之间感情如母女一般深厚。也正因为对于君清歌太过了解，颜梦兮才知道自己这徒弟对于剑道痴迷到何种地步，那缥缈的无上剑道，才是她心中的唯一追求。
可程渊却不同于君清歌，颜梦兮能够明显地察觉到他一直在追寻着自己的脚步，也在一直试图了解着她，试图从她的点滴言行之中，拨开她心中的那块面纱。
颜梦兮不得不承认，程渊的细致和聪慧让他这三年中取得了不菲的成果，不然也不会仅从曲目中便能猜透她的情绪，数百载的孤寂让她有些享受这种有着相性的生活。她毫不否认，即便两人不是师徒，也能成为不错的知己。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外，却也在不断地侵蚀着她最初的目的。
可此时，“不会害我”这四个字犹如软羽后的箭镞，刺断了颜梦兮最后一根强硬的心弦，同时也让她决定了必须尽早开始移植灵根，若是再拖，她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能如今日这般狠下心来。
“你是个好徒弟，可我却不是个好师傅。”颜梦兮心里轻叹一句，叫住了拱手正欲离开的程渊。
“师傅还有何事？”
“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收起古琴，颜梦兮带着程渊向另一条小路走去。
看着颜梦兮那窈窕的背影，程渊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也隐约觉得，自己马上就能知道师傅不让他离开的原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