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弟的灵根岂不是要像我这般重塑？”
“你师弟入道不久，对修炼并无太深的执念，况且再寻一株复魂草可谓难如登天，我也有心无力，索性将其留在剑峰，待以后再寻找机会吧。”
君清歌点头，明白师傅是有自己的苦衷，她也不好再指手画脚多说什么。
“好了，先不谈这些，你抓紧换身衣服，我先带你去主峰库房挑些药材。” 颜梦兮也不想再谈程渊之事，说多错多，还是让程渊自己去和君清歌解释比较好。
君清歌打开衣柜，从中挑出一件蓝白色襦裙换在了身上，之后束起长发，扎上束腰，再将佩剑带在腰间，柔弱之色顿时荡然无存，整个人显得颇为英姿飒爽。
“走吧，师傅。”
……
夜里，程渊睁开眼睛，快速地从床上坐起，借着月光掀开被子仔细打量下了自己浑身上下，发现除了外衣鞋子叫人褪去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回事，我还活着？我不是被师傅给……”
回想起当时的境遇，他真觉得自己的性命就要交代在那里了，但是现在，自己却是完完整整地坐在这里。
莫不是说师傅还是心软，将他弄昏之后并无未动他的灵根？
不，不可能，师傅虽然外表看上去与弱女子无异，但能站在此世之巅就注定了她不会是心慈手软之人，心智不坚者可成不了大道。
那师傅在干嘛……
正当程渊莫名所以之际，腹中传来的饥饿感却将其召回了现实。
“我怎会感到饿？我不是早已辟谷了吗？”这种饥饿的滋味程渊已经许久未体验过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征兆。
程渊心中慕然一惊，也隐隐猜到了自己目前的状况，但他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闭眼内视，妄图在体内找到独属于灵根的那抹灵光。可惜事与愿违，平日里根根明晰的经脉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任凭他怎么努力，看到的也只是一片黑暗。
别说查看灵根有无，他甚至连最简单的内视都无法做到了，与未接触修炼时的状态别无二至。
仿佛一瞬间被抽走力气般，程渊重重地向后仰去，碰到枕头后传来的颠簸感惹得他的后脑有些阵痛，不过这一切他都无心管辖，只是双目呆愣地望着昏暗的屋顶。
自己失去什么了吗？
灵根？身份？
好像什么都没有，自己始于凡人，而又终于凡人，兜兜转转，也只是回到了原点而已。
不仅如此，自己这三年里身为千绝山的宗主亲传，无论是得到的资源，还是受到的尊敬，都要远超寻常修士，这份殊荣，凡人怕是十辈子也享受不到。
那自己在这里惆怅什么，以一个凡人的视角，自己应该感到满足才对。
恍惚之间，程渊回想起了三年前那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夜晚。彼时的他，尚且十四，恰逢爷爷离世，妹妹离开，只留在下自己孑然一身，却还要奔波于生计，忙碌于早晚。
自己虽然不愁吃穿，但又不满足于吃穿。成熟也好，乐观也罢，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自己只是一个孩子的事实。
既然是个孩子，自然需要人来陪伴，至于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够交流、能够欢笑、能让自己的感情有所寄托，自己便已是满足。
虽说仍牵挂于妹妹，可两人天各一方，长路漫漫，相逢难测，自己的思念怕是穷极一生也找不到落脚之地。
冥冥之中，宛若有人牵绳引线，让师傅……或者说是颜梦兮，落在了那偏僻的参源镇之中，不仅将他带入修炼一途，更是尽心尽力给予了他足够多的关怀，让自己飘泊无依的感情在这千绝山中彻底地扎根发芽。
既已扎根，自当结果，可这所结之果……是仰慕？是依赖？还是憧憬？程渊自己也说不清，可能三者兼有吧。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会只是别人的附庸。
如今他才醒悟过来，颜梦兮自踏入参源镇起，目的便是他的灵根，而自己这三年来也只是生活在颜梦兮为他编织的美梦之中，一旦对方的目的达到，便会毫不留情地将这虚构的梦境撕碎，让自己如同丑角一般暴露在无人问津的舞台之上。
不对，不能说是毫不留情，她还大发慈悲地留了自己一条性命，这样看来，自己这三年里徒弟当的也不是全无效果。
可留着性命又如何？千绝山脉绵延千里，地势错综复杂，险象丛生，走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况且其内部妖兽划地而居，实力强横，有些妖兽即就算是分神期强者也不敢随意招惹，他一个凡人独自进入千绝山脉，怕是走不过十里，便会丧命于山中。
如此看来，自己即便性命无虞，也免不了终身苟活在这千绝山之内。
想了许久，程渊才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我失去的，好像只是一份信任，一份在我看来弥足珍贵，但在别人看来却又微不足道的信任。”
毕竟，他的一切行为和情感，都是建立在这份信任的基础之上。
……
这一夜，程渊满腹郁结，但他并未像常人一样用大喊大叫来宣泄情绪，而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伤心之时的酸涩苦闷，真当是催的人眼角发酸，喉咙发胀，不自觉地便要落下几滴泪来，尽管程渊已经极力克制，可顺着眼角滑下的泪痕，始终没有干涸的迹象。
同时，程渊也想明白了，自己绝不能就此颓废，他曾答应过妹妹，要等到她修炼有成之时回来看他，或许妹妹现在正为此而努力修炼，如果他先放弃了，那岂不是辜负了自己当初的诺言。
因此，他要尽可能地支撑下去，就算是希望渺茫，他也坚信，终有一天妹妹会回到参源镇的旧屋里，从墙壁中找到他留下的线索，千里迢迢地来到千绝山，看望他这位已经满头华发的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