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什么?”君清歌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她有点拿不准自己这师弟目前的精神状态,哪有正常人说话说到一半就在那发呆的。
“师傅就那么和你说的?”程渊反问了一句,想要以此与颜梦兮统一口径。
“对,师傅和我说你是遇到兽潮才会灵根受损,有何问题吗?”君清歌眉头轻蹙,不太理解程渊什么意思,她虽不认为师傅会说假,但听师弟的口气,又好像事实并非这样。
不仅是君清歌,主峰之中始终看着二人的颜梦兮此时也是蹙起了眉头,羊脂般白暂的手背因攥紧而露出淡淡的青筋,手指掐诀准备随时让程渊“昏迷”,以免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好在程渊并未辜负颜梦兮的期望,只见他瞥了眼主峰方向,冷声回应道:“兽潮虽声势浩大,却多为低价妖兽,直来直去,我本想作为磨砺之所,不曾想有一炼虚期的妖兽蛰伏其中,掩人耳目,趁我松懈之时伺机出手,我且不敌,只得使用秘法负伤远遁,最终才落得如此下场。”
要说颜梦兮能百分百放任他来对君清歌解释,程渊自然是不相信的,其肯定在某处观望着他二人,他话中带刺,指向的谁也是十分明显,他不信对方听不出来。
果然,听着程渊这赤裸裸的嘲讽,颜梦兮就知道他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要是其他人敢这般说她,她肯定得给对方一点教训,只是面对程渊,她实在是不能再次狠下心来,无论程渊如何,她也只能默默受着。
颜梦兮薄唇轻抿,神识从剑峰撤去,不再关注二人,既然一切已成定数,倒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剑峰上,君清歌臻首轻点,并不觉得程渊所言有假。炼虚以下的妖兽无智,行为基本趋于本能,普通修士遇到,即便不敌也能跑掉。妖兽一但修至炼虚期便会“启灵”,修为越高灵智越强,这时再一遇到便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脱身的了。
至于程渊话语中的讽刺意味,君清歌并未听出,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就像她当年知道自己失去灵根之后,面对颜梦兮的关怀也是处处冷言冷语。
既然如此,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像师傅当时一样,试着安慰一下他?只是她向来不爱与人相处,外人或是忌惮她的身世地位,或是觊觎她的姿色实力,见到她总是笑脸相迎,她也只需客套两句便可。也正因如此,以她那少到可怜的为人处世的技巧,在这等情形下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回想起那日师傅的举措,君清歌抬起胳膊本想拍拍程渊的肩膀以表示安慰,却未考虑到程渊此时坐在台阶上,她就算手臂伸直也碰不到程渊的肩膀,这令她的素手无处安放停留在半空,几番犹豫过后,最终选择落在了他的头上。
或许是母性使然,程渊颓废的模样让君清歌的凤眼之中闪过几分柔和,素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凡人一道几十年,顺心而活仍能找到自己的乐趣,何必一定要纠结于修炼一途。况且你还在这千绝山之中,只要还有机会,我和师傅便不会袖手旁观。”
对于君清歌这番话,程渊心里有些嗤之以鼻:且不说十年前你损失灵根时反应如何,今日你虽不明真相,却也是受益之人,说出这番话倒像是一个胜利者俯瞰自己这个失败者一样,除了让自己毛躁以外并未任何用处。
不过君清歌归根到底还是出于好意,程渊虽然心有不爽但也并未出言反驳,只是头上的异样让他感到颇为不自在,那窜入鼻中的阵阵幽香更是惹得他心烦不已。传言清莲仙子孤僻自傲,基本不与任何人接触,怎得第一次见面就无缘无故地把手搭他头上,这是真把自己当成上位者了?
既然不好明说,程渊便想借着站起来的机会来摆脱君清歌的手。不过程渊没有想到的是,两人的距离实在是站得太近,他这样一起身,脸颊和胸口不可避免地蹭过了君清歌某个柔软的地方,惊得她向后打了一个趔趄,手臂捂着胸口,凤眼中的宽慰之色顿时化作了愠怒。
若是在平常,程渊肯定会开口道歉,不过他今天不想再与君清歌计较这些破事,即便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也并未做过多表示,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抱歉”便要转身回屋。
君清歌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好脾气的人,不然曾经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在她手底下吃灰,本以为程渊也不是故意,此事说说翻篇就好,可看着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却是彻底点燃了她的情绪。
程渊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寒意,回头看去,却发现君清歌右手握在剑柄上,凤眼微眯,视线紧紧锁着他,好像随时要拔剑暴起一般。对上君清歌的眼睛,程渊顿时感觉自己面前的景色一阵变化,仿佛只身处在一片牢笼之中,周遭好似有无数把明晃晃的利刃指向着他。程渊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动一下,便会引来万剑穿身的下场。
“锵”的一声,君清歌将已经拔出的半截剑刃收回了剑鞘之中,与此同时,程渊也回过神来,大口喘着粗气,两腿有些发软,后背也已经被冷汗浸湿。
程渊没想到君清歌在剑道上的造诣如此之深,自身的剑意都已凝结成实质,甚至一眼便会让人陷于剑渊之中,这样的境界别说分神期,怕是很多圣灵期的剑修都难以达到。
“若非你是我师弟,我哪还能留你在这,要是还有下次,别怪我不留情面。”君清歌冷哼一声,有着师姐弟这层关系在,她也不可能真的下死手,顶多也就吓唬他一下,况且以她纳灵期的修为,维持剑笼的状态对她而言负担极大。
给了程渊一点教训之后,君清歌本想回屋,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自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份,他却从未露出过惊讶的神色,好像早就认识自己一样,可两人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
“对了,你此前从未见过我,怎认得我是你师姐?”
“剑峰平常也就师傅会来,外人来到剑峰可不会像师姐这般随便。”程渊拖着有些虚脱的身子,老老实实地编了个理由。
听得程渊的话,君清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她也难说,只得点头道:“我将在剑峰待上一段时间,你若是有事直接来找我便可。”
“凡人当真是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瞧着君清歌的背影,程渊又一次感到了没有力量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