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点凉了。”木桩前，程渊气喘吁吁，双手叉腰，横阔的胸脯因疲惫而不断地起伏，赤裸的上身脊背挺直，肌肉线条坚实硬朗，虽称不上魁梧，却是彰显着力量感。
抬头望向远处，山下的山林已有树叶开始泛黄，阵阵秋风轻拂过身，也不再有夏日的清凉之意。此时静下身来，额头的汗珠忽然流到了眼上，传来的刺痛感让程渊忍不住闭紧了双眼。
有言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刚刚失去灵根的那阵子，程渊宛若成圣的妖怪一朝便被打回了原型，举目四望不再能辨开几里，听耳之闻也不过数丈有余，身体力量和和反应速度的骤降也让他花费了好长时间才能逐渐适应。
这一年来，他为了保证自己的精力体力不再下降，也是将曾经杂耍时所用的训练重新拾起，早晚挑些时间磨磨拳脚。只是凡人的身体极限摆在那里，他就算再怎么辛勤也只能是体魄的加强，无法纳灵便不能像寻常修士一样克服严寒酷暑。
此外，还有心理上迷茫困苦，这非是三言两语能够摆脱，只能依靠时间慢慢磨平，程渊能做的，也就是多找些事情分散下精力。
正当程渊感怀之际，不远处一间屋子的房门忽然打开，剑峰之上也就两人居住，若有来人，也只能是师姐君清歌了。
这一年来，程渊倒是一次也没有下过剑峰，宛若与世隔绝一般，除了君清歌外，从未与任何人有过交流，至于颜梦兮，他更是一面也没有见到过。
同时，他所需的所有物品都是君清歌下山的时候帮忙带上来的，即便程渊明白这点帮助相较于自己的付出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君清歌亏欠他的，但他或许是更习惯于自力更生，潜意识里还是过不惯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因此，他在山后自耕了几片土地种种蔬菜，养养牲畜，也没必要一直麻烦君清歌了。
“师姐，早啊。”程渊缓了缓眼睛，看到君清歌，含笑打了一声招呼。
君清歌仙姿玉容，淡雅如云，一袭蓝衣看上去似乎与程渊初见之时无异，不过在其不分昼夜的修炼下，修为可谓是突飞猛进，短短一年时间，便已从纳灵期升至了筑基九重，远超颜梦兮当初的预期。照这个进度，或许再用个两三年，她便能够重新回到凝羽期。
与初见程渊之时其所做过的恶劣行径相比，君清歌现在对他的印象可以说是改善了许多，就单凭从修士到凡人的心境转变，君清歌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程渊这般优秀，更何况他成凡人后不仅勤奋自勉，还在空余时间自学了几样她闻所未闻的手艺。
君清歌甚至觉得，以程渊的聪慧，再给他一点时间，古圣人所说的“兼容百家”，他也未必不能达到。只是可惜，折损灵根之后，他所能掌握的“百家”只能限于人道，而无缘于仙道。
强者之行引人发愤，弱者之迹惹人动容，君清歌不外如是，因此，相处久了之后她也是真心想要帮助程渊，而无关于颜梦兮的嘱托。
一夜打坐之后，君清歌如往常一样想要趁着清晨练习一下剑法，听见程渊叫她，倒也不感到意外。她知道对方素来不睡懒觉，要是哪天早上出门见不到程渊她才觉得不正常。
“嗯，”君清歌清冷的眸光看了过来，本想趁此问问程渊有何需缺，她今日下山帮忙取来，可见到程渊赤裸的上身，又是将视线偏了过去，“我记得我不止一次给你说过要将衣物穿戴整齐，看来你是一直未将我的话当回事。”
每次看到君清歌这幅样子，程渊都觉得很有意思，若说她是害羞吧，可她音容如旧，峨眉黛颜没有任何变化，好似并不在乎这些；若说她不害羞吧，明明是见过诸多大是大非的人了，却还像未出阁的姑娘一样在乎眼前的有无。
话说回来，自从与君清歌见面的第一天起，她好像一直都是这幅冷冰冰的模样，极少露出其他神色，真当如雪莲一般纯粹。程渊甚至想到，她的清颜若是能挂上一抹羞红，估计天边的皎月都会逊色一筹吧。
不过凭他对君清歌的了解，他不认为自己会有机会看到想象中的那一幕。若真有那一刻，她手中的青锋绝对会比面颊上的嫣红先一步落到他的眼中。
“我又不是修士，无法控制自身的冷暖，既然感到热，肯定是要脱掉的。况且师姐看我，貌似我才是吃亏的一方，我都不计较，师姐还计较什么。”程渊打趣道，即便是仙人也不可能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形，虽然称不上完美，但也没到看了就让人感到不适的地步吧。
“你若不愿意自己穿好那我来帮你穿，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君清歌自知口舌之辩争不过程渊，也不愿和他多说什么，向前迈了几步，直接开口威胁道。
这话要是夫妻之间说出，自然是合情合理，可伴随着君清歌那冷到骨子里的语气说出，哪还有半点妻子的贤惠之意。
这一年的接触让君清歌总觉得程渊上辈子和没有说过话一样，这辈子好不容易长了一张嘴，什么事都得贫上两句，她要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最后恼火的肯定还是自己，还不如直接动手，让他没这么多废话。
程渊闻言手脚麻利地从一旁的石桌上扯过了自己的长衫，也许是第一次见面给程渊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他知道君清歌是真敢动手，届时衣服能不能穿得上两说，自己肯定是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只是程渊拿得太过匆忙，衣服拉扯的过程中不小心将一旁的盆栽蹭了下去，接触到地面的瞬间花盆顿时四分五裂，摔碎的声音让程渊愣了一下，还是先将手中长衫抖了抖套在了身上。
匆匆扎好腰带之后，程渊急忙蹲到地上查看花卉的情况。只见泥土溅落到地上，暴露出了花儿的根茎，幸好根茎之上还算坚挺，除了掉了几片叶子之外，其余部位并无损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