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渊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已是昭然若显。
修道几百年，过去也有不少人曾向月殇表露过心意，想要与其结为道侣，其中更是不乏有临仙期的强者，但无一例外都被她给拒绝了。
往昔那些人拿着至宝，装作一副痴情的样子，说着你侬我侬的蜜语，她只觉得相当浮夸和腻烦，总认为那些人是为了贪图她的种种，目的并不纯正，因此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会选择与另外的人共赴大道，也习惯了月隐功法下的独来独往。
而预感到程渊将要说的话后，月殇的心里并未像往日那般自动浮现出厌恶的情绪，反而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紧张、窃喜、慎重、矜持、困惑等等微妙而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底，促使她开始反问自己，程渊的目的如何？毋庸置疑并不纯粹，毕竟他从未遮掩过要抱大腿的想法。
既然这样，那以惯例来说，自己应该是不假思索地拒绝才对，可她却罕见地犹豫了。理智告诉她两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尽管程渊的天赋不错，但想要成长到她这种程度还要不菲的年月，甚至可能会中途陨落，而她也不可能一直陪在程渊的身边。
同时以她的身份地位，她又有太多的秘密不能展露在程渊眼前，未知是潜在的美好，也是有恃无恐的依照，她不敢保证程渊在揭开独属于她的面纱后会不会选择退缩怯阵。
似乎一切的考虑都是让她在向“不”这个字靠拢，可理智再是缜密，也阻挡不了感性的洪流，当她开始权衡利弊的时候，未曾察觉的牵绊便已是不可否认的存在。
不敢同意，却又不愿拒绝，逃避就理所应当地成了最好的办法。
正当月殇想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之际，一声轻柔的“道友”打断了二人……
……
千绝山的主峰上，颜梦兮稍显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对方为何而来她可谓是心知肚明。
何百药，天权洲人士，被誉为千年来最为天才的炼丹大家，一身炉火纯青的炼丹之术无人能出其右，只用了几百年的时间便达到了其他炼丹师梦寐以求的至臻之境。为了求得一粒丹药，无数人唯愿与其交好而不敢与之交恶。
而就是这样的一位以丹道冠绝当世之人，却也有着别人不曾想到钟情。
当初颜梦兮还是元天期的时候，曾接到过何百药发布的委托，那时的何百药在见到颜梦兮第一眼便惊为天人，尤其是她那温柔的性格和典雅的风范，更是惹得何百药悸动不已，从那之后他便将颜梦兮视为命中注定之人，暗自发誓要与其结为道侣。
就这样，何百药纠缠了颜梦兮三百多年，尽管他足够优秀，世人也都对他恭敬有加，而颜梦兮却只把他当做了普通朋友，对他的心意也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颜梦兮也不止一次明确说过了对他没感觉，不用在她身上再费心思了，可换来的却是何百药的越挫越勇。若是换成其他人，颜梦兮早就直接将其赶跑了，但何百药第一炼丹师的名声摆在那里，她需要为千绝山的众人考虑，不能做得如此草率。
好在何百药这次来天玑洲是有其他事情，并不会一直在这儿呆下去。
瞧见颜梦兮原先临仙四重的修为已至临仙五重，何百药不禁感叹道：“没想到这才五年没见，颜宗主的修为竟然又进了一步，要是让那几个家伙知道了估计又要羡慕得不得了。”
“机缘巧合罢了。上次走得较为匆忙，听闻丹尊喜得一佳徒，还未来得及向丹尊道喜。”颜梦兮谦虚道，只有她知道，自己的修为能够提升离不开程渊的功劳。
刚收程渊为徒时，不仅清歌的问题有了解决的可能，更重要的是程渊的陪伴令她颇为享受，念头通达之下，她停驻已久的修为也是水到渠成般的完成了突破。
可自从程渊将自己封闭在剑峰之后，她这主峰又恢复了冷冷清清。昔日程渊不管有事没事，三天两头往她这跑，经常一呆就是半天一天。而君清歌本身就不善与人交际，重修一遭也无需请教她些什么，往往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来主峰一趟。
颜梦兮从没想过当初视为寻常的独处如今却变成了另类的压迫，她有心挣脱，却又不愿意去打扰君清歌，只好一直闭关修炼，可陆陆续续地静修了两年，也不见修为有何寸进。
形骸无异，心境殊途，因果皆在那冰洞之中。
“我那徒弟的丹道天赋毫不逊色于我，或许她有机会迈进那不曾有炼丹师达到传说之境，”提到自己那优秀的徒弟，何百药呵呵笑道，“我曾找老瞎子看过我这徒弟，他说我徒弟的命缘在天玑洲，正好因为某些原因她的性子比较孤僻，我便趁此机会，将她放在了云来城，想让她独自闯荡一番。”
“天赋不逊色于你？丹尊果真是大气运之人，”颜梦兮点点头，又问道：“老瞎子还有几年可活？”
何百药口中的老瞎子乃是天枢洲玄命宗上一任的老宗主，一身卜筮之道诡谲难测，擅长推演易数，就连颜梦兮见了也得恭敬地喊声前辈。
可擅自推演天机的人必会遭到天道反噬，她上次见到老瞎子时他已是苍老的不成样子，完全不是一位临仙期巨擘该有的样子，反倒像一位风烛残年的寻常老者。
“没几年了，我给了他一些续命的丹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到仙门开启的那天。”何百药有些唏嘘，包括他、颜梦兮在内的诸多当代强者，都或多或少地受过老瞎子的指点恩惠，他们也不愿看到老瞎子就这么陨落。
“师傅！”就在这时，一阵叩门声响起，君清歌清冷的声线也从屋外传来。
“何前辈。”进门口后，君清歌先是对何百药行了一礼，随即走到颜梦兮身边向她传音了几句。
听完后，颜梦兮娴静的脸色骤变，急忙起身道：“今日颜某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与丹尊再续，丹尊若想离开，可以让清歌带你出去。”
说罢，也不等何百药再说些什么，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何百药还是头一次见颜梦兮的面色这么难看，言行也没了往日的稳重端庄，想来是发生了大事，于是他对君清歌询问道：“君师侄，是出了什么事吗？是否需要我出手帮助？”
“师傅去处理一些私事，何前辈不必担心。”
见君清歌不愿意说出原因，何百药也没有多问，若是颜梦兮都解决不了，那他掺和进去估计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那我改日再来叨扰，请君师侄先带我离开吧。”他唯一想见的人都走了，自己再留这儿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告辞后趁着这个时间去看一看那株螟蛉古树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