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翎抱着宽大碍事的裙摆跑到树林的隐蔽处。没错,刚才卫熵原看到的红衣汉服少女就是他。
妈的,气死老子了,那个王八蛋,长得一副人模狗样的外表,看到别人摔跤还笑得那么乐呵,人品简直稀碎。陈郡贤一边揉着摔疼的鼻子,一边抱着裙摆左右张望。
今天的社团活动主题是回味盛唐,要求做唐代服饰打扮,并体验唐代的煮茶法。陈羽翎非要让他体验一下当女生的感觉,暗地里说是能帮他做出无怨无悔的正确的判断,压着他换女装。他不用换女装都知道女人不好当,哪里需要重新判断当男人好,还是当女人好。就这裙摆下空荡荡、凉飕飕的,360度的没安全感,生怕风吹起来露底。
在翎姐的淫威,陈郡贤极度不情愿的换上女装,原本以为就在社团里换一下就好,哪知当他女装打扮完成之后,社团里全体女生翎姐、社长、容学姐甚至温忆瞳都一致惊呼他当女人比当男人好看。翎姐还非要拉着他去室外拍照。他哪里敢出去,这个样要被周嘉应和班里的同学看到就完球了,那不得一直笑话他到毕业。
就在刚才,他趁着翎姐一时松懈,立刻拔腿逃跑,为了躲避翎姐的抓捕,还爬到树上去。刚才摔了几次,他都强忍着疼,不敢开口,就是怕被人发现他是个男的。虽然他不歧视伪娘,社团里的杨溪晨学长就是个186的钢铁伪娘,但要他打扮成女生的样子,实在受不了。
不行,他现在得赶紧把这身装扮给换了。因为周嘉应说了今天的篮球比赛他首次被选为正选上场,作为好友怎么可以不去捧场。陈郡贤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地溜回了社团活动室。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翎姐肯定想不到他会躲回来。不过他的确得回来,衣服都在这儿,他总不可能就这个样跑去便利店买衣服换吧。
经过一番折腾,当陈郡贤来到篮球场时,比赛已经结束了。只剩夕阳透过运动场高处的气窗斜洒在篮球场的地面上。金色的光芒与跳动的树影,在篮球场空旷的地板上交织成一幅静谧而又生动的图画。
紧赶慢赶还是迟了,陈郡贤望着空荡荡的观众席和散落在场边的水瓶,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周嘉应千叮万嘱叫他一定要来看他比赛首发的风采,他还拍胸脯答应得杠杠的,这下失约,可不是请吃一顿烧烤能解决的,起码得两顿。他的余额已经不多了。
就在陈郡贤为自己的余额哀悼时,他注意到一个身影站在半场线附近。那人随意捡起一个篮球,在三分线外准备投篮。陈郡贤认出这个就是刚才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自己的男人。
卫熵原并没有发现潜藏在角落里窥视自己的陈郡贤。他只是专注于眼前这个弹跳在手下的,承载着回忆与遗憾的篮球。本来他是能及时赶上比赛的,哪知公司突发状况需要他回去处理,就这样,又错失了弟弟的比赛。估计那小子会借此机会敲诈个大件的。算了,就送台他之前一直念叨着想换的跑车吧。
大学时期他为了创业奔波忙碌,许多本该属于青春欢笑和汗水混合体验都被牺牲了。此刻,在空旷无声的篮球场上,只有卫熵原孤单的身影和他精湛绝伦的球技相伴。手臂挥舞间透露出力量与美感;每一次起跳、每一次投射都像是对过往岁月最深情的告别。
“哇!”不知何时开始,陈郡贤已经忍不住发出由衷赞叹之声,“真厉害……”
声音打断了卫熵原沉浸回忆中微妙平衡状态。转头四顾间,并未找到声源所在位置。
陈郡贤缩进阴影更深处,心想还好没被发现,他可不想让这个陌生人发现自己是个男的,要不自己刚才扮女装的囧样又得被他笑了。
此时此刻,陈郡贤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会在不久之后对他纠缠不休。
为了给好友赔礼道歉,陈郡贤约周嘉应晚上去吃烧烤。
夜幕低垂,霓虹闪烁的街头弥漫着烧烤摊的香气。陈郡贤和周嘉应坐在简易的塑料凳上,啤酒泡沫溢出杯沿,在微弱的灯光下发出诱人的光泽。两人对面是一排串串,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味道。
“来,这个羊肉串特别好吃。”陈郡贤拿起一根刚从炭火上取下来冒着热气的羊肉串递给周嘉应。
周嘉应吃了一口,露出惊艳的表情。
“这味道真不错啊!”
“再尝尝这个。”陈郡贤把刚端来的烤鸡爪递到周嘉应的嘴边。
周嘉应就着陈郡贤拿着的钎子,咬了一口上面串着的鸡爪。
“这是迄今为止我吃过最好的烤鸡爪了,这火候刚刚好。”周嘉应把鸡爪连皮带骨都嚼碎咽了。
“这鸡爪都是生烤的,这最考验烧烤师傅的耐心和功力,火大了,鸡爪皮要烧糊了,里面的骨头没熟,火小了,鸡爪里的趾骨不脆。这家的师傅,边刷油边烤,边撒盐,最后离火之前撒上秘制调料,让这鸡爪,皮焦骨脆,嚼吧嚼吧全吃了。”陈郡贤就一吃货,说起吃的来头头是道。
“你总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那当然,这是我最近才发现的好地方。立刻就带你来了。” 陈郡贤洋洋得意说。
周嘉应脸上不自觉地微笑着,看着好友的脸。借着昏暗的街灯,他才不用担心自己看向好友那满眼异样的温柔会被发现。
他们边喝啤酒边聊天,轻松愉快的聊着篮球队和社团和班里的话题。但随着时间流逝,酒也越喝越多,陈郡贤脸上渐渐失去了笑意,他不知是酒壮怂人胆还是趁着酒精麻痹了理智。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其实……我今天请你吃烧烤,不只是为了今天失约,没去看你比赛的事跟你道歉,还有之前一直没跟你联系,也没接你的电话,那是因为我发生了一些事……”
周嘉应手中正举起一个即将送入口中的牛肉串顿时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干嘛不跟我说,我这个兄弟是当假的吗?!”周嘉应急切地问。
“不、不是的,只是……”陈郡贤语气沉重地,“我得了一种病……需要做手术。”
“什么?怎么会……”他关切地看向好友,“是什么样的病?很严重吗?”陈郡贤苦涩地笑了笑。
“不方便细说……但这个手术可能会影响我未来很多事情。”
“那……”周嘉应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安,“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别想太多。”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层无形压力。就在此时,陈郡贤突然抬头直视周嘉应。
“嘉应,如果有一天我变得跟现在完全不同,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喝酒、聊天吗?”
周嘉应被问得措手不及。看着好友白皙的面孔和乌黑温润的面孔,他感到自己背后冷汗涔涔——因为他心底藏有秘密:一个绝对不能被对方知晓、可能改变二人关系甚至命运走向的秘密。
周嘉应表情复杂而纠结,在内心挣扎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当然可以。”声音略显沙哑却带着坚定,“我们是兄弟。”
夜色更加浓重,路灯投射下两个青年男子长影交错相依;而他们心中所思所惑,在寂静夜空下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