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想起以前的事了?看起来,你对死亡已经麻木了,竟然能坐在那上面走起神来,之前那个能被一根香肠哄骗的你,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令人毛骨悚然啊。”
调笑似的话语将特蕾莎从回忆中拉到现实。
特蕾莎微微低头,一个黑色系人类女子映入眼帘,不仅头发是黑的,穿的衣服也是通身黑色,不过也有例外,比如那双镶嵌着金色晶石的有着增强魔法威力的白色手套。她从夜幕中的血河走来,但百褶裙甚至是长筒皮靴上却没有沾染一滴血液。
她正用自己那双魅惑中带有凶狠的赤色之瞳看着特蕾莎。
“……嗯,想起了一些。”特蕾莎双耳低垂,与刚才高亢的情绪完全相反,她现在显得有些低落。“菲尔丝你似乎从来都不回忆过去的事。”
“一群脑子里全都是‘天主’的蠢货,没什么好回忆的。”菲尔丝话语里满是不屑。
“也是,人类中偶尔也会有你这种人啊……该说是离经叛道吗?”特蕾莎脸上勉强挂上一丝笑容。
“说起这个,显然是现在的你更符合离经叛道这个形容。”
“……无法否认。”
“你就打算一直坐那上面吗?衣服会脏的哦,血很难洗的。”
闻言,特蕾莎揪起衣服的一角,白色的花边已经被彻彻底底染成了红色,她再一看,这身衣服已经没有一处不是血色的地方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令人苦恼的事情。
“穿衣服,本来就是没有必要的东西,那只是为了不显得突兀,便于行走在人类世界,所采取的妥协罢了。”
“真的?你收纳柜里的那套女仆装,可是保存的很好呢。”
“那是朋友给我的珍贵礼物,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存在,去年,你送我的手环,我也有收着。”
“哦?看来我又得对你改观一点了。”
特蕾莎不太理解为什么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会让菲尔丝对自己“有所改观”,她之前是怎么看自己的呢?特蕾莎在想了这个问题不过数秒后,便放弃了,毕竟就连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
妈妈说她善良坚强,修道院的奴隶主说她顽劣不化,露易丝说她惹人怜爱,教廷的人说她奸诈狡猾,刚刚死在她剑下的人又说她残忍暴虐……
她真的搞不懂。
“你那边怎么样。”
“不能用大范围的魔法可真是难受,在外面也很难找到像这样试验新魔法威力的机会了……”菲尔丝有些幽怨的说道。
她右手在空中随意的比划几下,一个圆形之中抱着五角星的标准魔法阵变凭空出现,紧接着,它发出耀眼的绿色光芒,伴随着这魔法的施展,几根粗壮的巨藤破土而出,菲尔丝就坐在了其中的一根藤蔓上。
“要不用一道这么长的风刃,把那座山给削成两半,直接把这地方给埋了,怎么样?。”菲尔丝的绘声绘色的描述着。
“你的魔法会引来教廷的人的。”特蕾莎认真的解释道。“那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了的。
“好吧,好吧……对了,刚刚我路过一间屋舍,你负责的,居然听到那里面传来啼哭声,惊讶之余,我进去看了看。”
“……”
见特蕾莎无言,菲尔丝嗤笑道。
“不说话,看起来你是有意那么做的,手上沾了这么多血,却还要故作这种假惺惺的仁慈,满足你那颗伪善的心,实在是……不过,你可能没想过,这样做其实是最残忍的,你觉得待保卫瑟维尔结界彻底消失后,失去家人的庇护,连路都不会走的他,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吗?饥饿或病痛,凛冬或魔物,哪一个不能轻而易举要了他的命?”
“你之后干了什么?”
“很简单,你我不可能收养这些人,外界的人类也不会善待亚人这所谓被天主抛弃了的种族……所以,你大概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了——我没有夺走无反抗之力的人性命的习性,虽然可信度不高,但这个举措,的确是出于我那尚存的善念,以现实为出发点的善念。”菲尔丝微微一笑,观察着特蕾莎的表情。
特蕾莎微合双眼,表情有些挣扎。或许这对那孩子而言,反而是比活着更好的选择?她想着。
“或许你是对的。”
“不必有太多的负担,没有圣女的恩泽,你底下的人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你被夺走的东西,理应加倍的讨回来,不是吗? ”
咚,咚,咚!位于瑟维尔城中心的教堂,被凄厉的惨叫声吵醒的教士察觉到了异常,敲响了教堂塔楼上的大钟。
特蕾莎沉默了一下,从尸堆上一跃而下,跳到菲尔丝面前。
“既然南边已经清理完了,继续吧。”
“我还想再聊一会儿的,那样的战斗太无聊了,搞得我像屠宰场的老婆婆一样——唉,算了,算了。”菲尔丝抽出腰间五十厘米左右长度的短剑——那是一把可以兼具近身搏杀与传递魔法功能的魔导器。“夜还长,不要太着急了。”
说完,二人分别向两个方向走去,隐入夜色之中。
现在所做的一切,毫无疑问都是正确的。要是没有母亲的力量支撑着,早在数十年前,他们就已经灭绝了,可以说,让这些人多活了几十年,已经是仁慈至极了。
求饶声,哀嚎声,歇斯底里,惨绝人寰,这些都无需在意,百年来,也未曾有人理会过名为圣女的囚徒。
从百年之前,取得这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时,他们就早应该想到今天。
特蕾莎这么想着,自己正在正确的道路上走着,而现在的迷茫只是暂时的。
虽然外界已是白昼,但瑟维尔中,仍是红月高悬。
“经历了那么多,到现在已经变成了这幅情形了,心里却还是一张白纸吗?”在捏碎了数十个被困在电笼之中的亚人后,菲尔丝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