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贫民区的公寓后，卡西安再度翻出了压在桌底的聘请信，他在油灯下仔仔细细地翻阅了很多遍。
优质的纸张丝毫没有因为他的动作产生褶皱，形体优美的数十个字展示着应属于王室的雍容与高贵，以及不容挑衅的权威。
但不管怎么看这都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心理问诊，即便他的患者是一位身份高贵的皇室公主。
高高在上、无忧无虑的公主殿下也会出现心理问题，这个世界存在的庞大客户群体远远超过了卡西安的想象，简直是为事务所打出广告效应的绝佳机会。
所以卡西安不愿就这样放弃，他一直所等待的机会就在这儿，他需要这样的机会帮助他从眼下的泥潭中脱身。
他可不想自己的余生都要蜗居在这个不足四十平方的小公寓里虚度光阴，即便侥幸逃过了黑帮们的讨债，等他穷困潦倒到了老年，却发现自己只雇佣得起门外那个连芹菜和香菜都分不清的半吊子女仆照顾生活。
甚至因为他导致孤儿院那一窝可怜的孩子们流浪街头，被人贩子打断手脚乞讨，一生信奉光明神的莫莉妈妈却在某一天被人发现病死在了教堂门口……
到时候想必对他寄予厚望的养父哪怕上了天堂也会恶毒地诅咒他吧？
这样噩梦般的人生对于一个穿越者而言未免也太过糟糕了，光是想想就让人感到阵阵生理不适。
他这样没有金手指的穿越者真是太难了。
既然好运应该是对勇敢者的嘉奖，卡西安觉得他总该走上一次好运的。
这个美好的想法还没能够脑袋里停留片刻，书房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玛丽娜，我说过我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剩下的蛋糕用纱罩套住放进柜子里就好。天气已经降温了，就算放上一晚上也不会变质的。
对了……外出记得多穿几件衣物，千万不要生病了，我最近手头上有点拮据。”
卡西安依在门边，他略显无奈地口吻听起来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父亲，“我正在工作，你也该睡觉了，玛丽娜。”
然而玛丽娜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她撩了撩那头深褐色的头发，把一张苍白的脸完整地露了出来。
她微粉色的唇角还挂着一小块奶油，那个足足有两人份的大小的蛋糕看样子全都进了她的胃里。
这次女孩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怯怯的神色，指向属于她的那间卧室，“老……老鼠……”
卡西安轻轻地叹了口气，问道：“这里可是贫民区，那群老鼠才是这儿的原住民，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玛丽娜皱了皱鼻子，仔细看的话，能看见些许雀斑点缀在她小巧的鼻尖，皮肤的状态也不是那么好。
这个年轻的女仆尽管在这个汇集了无数贵族名流的王城生活很久了，却仍旧粗糙地像是个乡下土姑娘。
“有老鼠……”
玛丽娜呆呆地又重复了一遍，她说话时的口音有点奇怪，像是个咿呀学语的孩子，一句完整的话对她而言也有些困难。
起初卡西安以为是生理性的疾病导致存在交流障碍，后来发现对方并不存在聋哑的问题后，大概就能猜测出是小时候患有类似于自闭症的精神障碍，儿时过少的沟通使得女孩在成年后丧失了与人交流的能力。
不过看起来智商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还会跑到街头的人才市场应聘工作，要的薪资也不多，只是管个温饱的程度。
卡西安就把人给领回家了，尽管算不上多么养眼，但打扮打扮倒也能作为事务所的招待女仆了，做生意就是这样，该省省该花花。
由于女孩似乎没有家人，他还给这个性格阴沉、脾气古怪的姑娘取了个名字，玛丽娜。
要知道在这个落后的年代，玛丽娜还能活到成年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这样患有精神疾病的家伙往往在小时候就会被视作诅咒或是被恶魔附身的不祥之物，大多数只会落得一个在火刑柱上烧成灰烬的下场。
玛丽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卡西安没说话，就一头闯进了卡西安的书房，那副理所当然的派头好像她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似的。
她轻声说道：“打扰了……”
你说她有些冒昧吧，这姑娘还挺有礼貌。
卡西安只好妥协道：“那不许乱动我书房里的东西，我去你的屋子睡。”
玛丽娜却一把拽住了卡西安，她扬起脸说道，“我害怕……卡西安，陪我……”
成年的男人和女人怎么能就这样共睡同一张床榻，卡西安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玛丽娜对待自己的外表打扮毫不在意了。
卡西安扶额长叹，看来不仅是性格阴沉，不爱与人沟通，就连最基础的性教育似乎也极度缺乏。
“玛丽娜，你应该和一个你真正心爱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女孩摇了摇头，“听不懂，不明白。”
“爱情这东西就是……”
卡西安突然后悔了，他居然企图和这样一个家伙谈论爱情，这简直是疯了。
好吧，卡西安，你就宠她吧。
卡西安指着只穿了一件单薄睡衣的玛丽娜，“我明天会把那只老鼠抓住的，你可以暂时睡在这儿，但至少我们不能睡同一床被褥！”
玛丽娜这会儿终于听懂了，当她抱着被褥和洋娃娃回来时，卡西安已经背对着她睡在了床上。
这一幕让胸腔里那个滚烫的东西忽然猛烈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将名为幸福的情绪从心房中缓缓榨了出来。
她掂了掂脚尖，冰凉的地板让理智稍稍回来了些。
玛丽娜关了灯，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
在黑暗里，弥漫在空气中的、只属于卡西安的味道仿佛成为了她的感官，她就像是个偷吃奶酪的小老鼠，贪婪又小心。
玛丽娜从口腔吐出黏腻、温热的呼吸。
“晚安，卡西安。”
“晚安，玛丽娜。”
劳累了一天的疲倦从身体的角落汇入大脑，卡西安早已经有些困了。
耳边女孩的声音绵软又温柔，透露着诱惑的味道，蛊惑他彻底合上眼皮。
卡西安逐渐感受不到黑暗中悄然发生的变化，像是那一头逐渐湿润的头发，又或是从鼻尖消失的雀斑……
枕旁的女孩像是脱胎换骨了般，她裸露在被褥外的皮肤变得光滑紧致，从窗口透入的月光点缀在上面，像是甜腻的奶油那样诱人。
玛丽娜轻轻拨弄着卡西安的头发，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位雇主一点儿也不聪明。
每次只要她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卡西安总会信以为真。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爱情的定义。
玛丽娜舔咬着下唇，双腿依从着生物的本能交叠在一起，一场无法停止的干旱正在她的大海上泛滥成灾。
爱情这东西啊，那不就是一种在到达繁殖期后，就会想和某一个特定的异性进行交媾的冲动么？
就像从上个星期开始，她就一直渴望对卡西安做的那样。
玛丽娜相当笃定地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