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区的街道在傍晚时分就已经走空了，这里的人大多吃不饱，更多的睡眠可以帮助他们挨过要命的饥饿，接着行尸走肉般活过第二天。
卡西安拎着从上城区市场买来的新鲜海鱼和蔬菜行走在肮脏狭窄的街道上，他的口袋里还放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糖果。
这是从一家深受上城区贵妇小姐们喜爱的甜品店买来的，听说咬一口就会流出粘稠的巧克力心来，口感相当丰富细腻，就是那昂贵的价格实在是令他感到有些肉痛。
谁让家里那个好胃口的女仆对于海产品和甜品有着强烈的偏爱呢，这次就全当用来庆祝这次顺利拿下这个重要的委托了吧。
当然……这肯定是要用来抵扣一部分工资的，卡西安有些吝啬地想。
不过相信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这样奢侈的日子绝不是最后的放纵，而是未来美好生活的伊始！
他对于治愈玫兰莎的病症还算是有些把握，至少也不会让病情接着恶化下去。
玫兰莎的病症在卡西安前世算是相当泛滥的，这种被称作抑郁症的神经疾病会影响大脑产生某些生理病变，从而影响患者的行为，严重时患者甚至会在无法忍受痛苦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玫兰莎是一位虔诚的光明神信徒，自杀在光明教义中被视作亵渎神灵，死后是会堕入地狱的。
这看上去似乎是个悖论，信仰这东西声称可以挽救失足堕落的灵魂，可生了病的灵魂呢？
人的行为究竟是被脑化学物质所控制，还是由区分于本能动物的自我意识来掌控的，这是一个很难得出的答案。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样的矛盾并不是好事，而是会让病情变得更加糟糕。
卡西安并没有研制精神药物的本事，他目前只能着力于对玫兰莎进行心理疏导，这是一个相当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那些因玫兰莎的美丽而死的家伙令这个可怜的女孩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悲观态度，她甚至被环境所同化，主动相信了那些流传的谣言。
他改变不了这个落后迷信的时代，但至少想办法破除这个荒唐的诅咒还是有希望的，这一定能够对病情的治疗产生极好的正反馈。
卡西安停下了思考，他抬起头，远远望见了他的公寓在黑漆漆的四周房屋中泛着油灯的光亮，很是显眼。
他心中微热，每次他在天黑以后晚归，女仆玛丽娜总会在阳台点上一盏油灯，也不知这个天然呆的女孩是从哪儿学来的。
就连一向拒绝铺张浪费的卡西安也没有说什么，这个习惯就这样保持了下来，这也是玛丽娜少有的不会因为马虎而忘记的事情。
卡西安加快了脚步，他拐进了左手边的街道，头顶的天空也逐渐被低矮拥挤的棚屋遮掩。
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前方的巷口忽然被几个漆黑的人影拦住，黑暗很快就将稀薄的月光吞噬殆尽。
他回过头，又是几个不出所料的人影正在向他缓慢靠近。
卡西安站在原地没动，他晃了晃袖口，一把小巧的窄刀从衬衣的皮革套里滑了出来。
这是他从街头混混那儿学来的手段，当然不是为了打劫路人，仅仅只是为了自卫而已。有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不为谋财，更不会因为你的软弱而放过你。
卡西安其实还算是有两下子，养父从小就想要把他训练成一名强大的骑士，尽管他没有通过骑士考核，但也不是一些街头混混能够欺负的。
“卡西安是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领头的强壮男人竟然知道卡西安的名字，他的声音粗犷，又透着狠劲儿，“放心，只要你小子老实点，我们不会动你的。”
“我应该不认识你们，催债的黑帮要到月底才会来。”，卡西安朝着男人走去。
两人在距离出口三分之一的位置相遇，只隔着出手就能抓住对方领口的距离。
男人很高大，在这个寒冷的的天气里只穿着一件无袖背心，将结实有力的肌肉暴露了出来，上面爬满了狰狞可怕的伤疤，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的黑帮。
“你很聪明，我们的确是来追债的。”，男人比出三个粗壮的手指来，“但这次要收三个月的。”
卡西安谈谈地说，“这和合同上说的可对不上，你们街头会不是声称贫民区最讲信誉的帮派么？阿虎哪儿去了？以往都是他来收债的。”
“街头会？以后不会有街头会了，现在贫民区归红蝎帮管，由我负责收债。”
男人咧嘴一笑，“还有那什么叫阿虎的，如果他是块硬骨头，大概已经让我们的人用锤子砸爆脑袋了吧。”
卡西安挑了挑眉，“红蝎帮可是上城区的大帮会，也看得上贫民区这块烂肉？”
“呦，你小子还算有点见识，难怪能欠上那么大一屁股债。”，男人微微有些惊讶，他凶狠道，“既然你听过红蝎帮的名头，应该也知道还不上债的人会被怎么对付吧？”
卡西安心头猛的一沉，他的那位巡警朋友雷诺和他说过红蝎帮的事儿，那是一个管控着上城区黑暗面的大黑帮组织。
他们私下里和政府、贵族、皇室都有勾结，就连警署也不敢随便惹上红蝎帮的人，一直以来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雷诺说他们常常会接到一些无故失踪的案件，失踪者大多都是些债台高筑的家伙，这背后就有红蝎帮的影子。
据说他们会把这些烂赌棍活生生解刨成一份份商品，把内脏器官卖给炼金师和医生，剥下来的皮和骨头卖给制作人偶的工匠，流出来的新鲜血液也不能浪费，而是会高价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贵族们酿制美酒。
“我的钱只够交一个月的欠款。”，卡西安耸了耸肩。
“你可以杀了我，但我想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和我一样傻到会愿意偿还一所孤儿院欠下的巨款。
难道你能狠下心去找那一群无父无母的孩子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信徒的麻烦吗？”
“我看把你解刨卖掉也能值上不少钱。”，男人喷出一嘴恶臭的口气，他揪住卡西安的领口，“我他妈的是拿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信徒没办法，但那群孩子长大后可是不错的苦力和妓女。”
“嘿，你弄皱我的西装了，这可是租的，要是坏掉了，我连这个月的欠款也还不上。”
卡西安拍开了男人的手，“你不是红蝎帮的人吧？我听说他们的左臂都有红色的蝎子纹身。”
“看来你真的知道不少。”，男人狞笑道。
“你这么卖力的征收欠款无非就是想在贫民区混点声望出来，好让你加入红蝎帮。”，卡西安说，“可是谁会尊敬一个催收打手的声望呢，你很能打吗？会打有个屁用啊，一个只会用拳头的打手就只能做一辈子打手，做不了老大的。”
“你什么意思？”，男人摸了摸锃亮的光头，觉得这话那里不对，又似乎很有道理。
“我手上有一个委托，正缺人手。”
卡西安振臂一挥，慷慨激昂道。
“要是成了，不仅能挣上一笔大的，还能让奥罗斯所有人都记住你的名字，警署的布告栏上贴满你的通缉令，让你在红蝎帮扬名立万成为大人物！”
男人张大了嘴巴，感觉整个人都要沸腾起来了，“你可不要骗我，我很能打的。”
“这是当然了，你叫什么名字？”，卡西安问。
男人拍了拍手臂上夸张的肌肉块，咧开大嘴道。
“他们都叫我牛蛙，你喊我皮特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