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兰莎身着白裙,头戴白色面纱,无人能看出她的悲喜。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跪拜在十八层台阶之下,耀眼夺目的圣光自圣女身后刺中他的眼睛,深重的罪恶将他捆绑缠身。
他流着眼泪,向眼前的圣女一字一句地忏悔起他犯下的罪恶。
“我杀死了我的妻子和儿女,我常常会因此做噩梦,在梦中我的这双手沾满了他们的鲜血,我不敢入眠。”
玫兰莎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向她祈祷的光明神信徒,竟然是一个没有被抓住的杀人犯。
她的声音始终温柔而动听,丝毫没有因为这个恐怖的消息而泄露出任何情绪,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因为我的妻子背叛了我,我的女儿身体里流淌着的不是我的血脉”,痛苦的男人忽然激动起来,他不停地捶打着大理石地面,“我是一个从拓荒战争回来的老兵,我杀过很多人,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你因恨而杀人?”
“不……我不恨他们,这一切都源自我的无能和愚蠢,还有这个国家的不公,国王和百姓欢呼着将我们送上战场,我们打了胜仗,归来时却无人迎接。
离开军队后我们的生活没有得到任何保障,所有人都唾弃我们,将我们视作魔鬼,还想把我们赶出这个国家。”
男人痛苦地抓乱了他的头发,他诉说着这个国家十年前的苦痛,那道至今仍在流脓淌血的伤口。
那时候这个国家还没有皈依光明教廷,上一任国王信奉着弱肉强食的准则,战马铁蹄所能践踏之处皆是疆土,这样一代壮志雄心的君王怎么会放过由海盗和航海家发现的新大陆,何况新大陆的广袤土地上拥有着珍贵的资源却只有一些落后而愚昧的原住民。
战争很快轰然到来,愿意主动前往新大陆参加拓荒战争的骑士与士兵成了众人眼中的勇士,他们的刀剑与铠甲在新大陆所向披靡。
然而在战争走向尾声之际,上一任国王突然暴毙,由如今的新国王接过权柄,并公开承认了光明教廷的存在,要让他的国家沐浴在光明神的辉光之下。
光明教廷就此崛起,甚至成立了教皇国。
教廷宣称人类与世界皆由光明神所照耀,肆意发动战争迫害生命违背了神的慈悲,神会落泪,亦会惩罚手染鲜血之人堕入黑暗地狱。
上一任君王之名就此成了恶魔的代名词,凯旋归来的士兵沦为罪人,为人唾弃,甚至就连原本的家人都不愿接纳他们,这些为国家流过血的英雄一下子成为了社会最底层的存在。
如今人们的生活在光明神的辉光之下充满了希望,但时间还不足以令这些伤痛完全抹去。
“我知道我有罪,但我不想死后堕入地狱,我还能够得到宽恕吗?”,男人仰起头,虔诚地发问。
玫兰莎轻描淡写地说:“神会宽恕任何罪恶,也会同情你不幸的遭遇。”
男人欣喜若狂,眼泪都来不及擦,就又把头磕到尘埃里,“我……我该怎么做呢?请圣女大人为我在黑暗中指明方向。”
结白面纱下的玫兰莎差点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脸腮隐现着娇艳的红色,洁白宫裙和淑女帽下的肉体微微发起颤来。
面对一个杀人犯的独白,她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只是为此感到好笑。
这些愚昧的信徒哪怕犯下了要偿命的罪行,居然不是想如何反思弥补自己的过错,也不是思考该如何逃跑脱罪,而是来到神明面前自投罗网,企图让自己的罪得到宽恕。
信仰这东西才更像是一种诅咒,腐蚀着人的思想,操纵人的行为,多么聪明理智的人一旦和宗教信仰扯上关系,便会沦为一个十足的蠢货。
但玫兰莎却因此兴奋的发狂,心脏仿佛陷入了高潮,撞得她肋骨生疼。
因为她发现自己找到了一种绝妙的、用于掌握权力的方法——她要成为真正的圣女。
历代以来最伟大的占星师预言她将会坐上王座,她的父亲吓得日夜难安,但所有人都也不信一个柔弱的女人能成为国王。
他们都把她当作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可对于权力的渴望是刻在她骨髓里的,她的血液里生来就流淌着野心与叛逆,因而控制欲强烈,见不得任何无法掌控之物。
这个烂到了骨子里的国家还等着她去拯救呢,总有一天她会让预言成真。
玫兰莎完全丧失了和这个男人说话的兴趣,她随口说道:“神说,你该去自首,救赎之路等待着你。”
“自首?可如果我被判处了死刑,该怎么得到宽恕?”
男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答案,他想将罪行推给神明的算盘完全落了空。
“难道你是在质疑神的旨意?”,玫兰莎轻声问道,“看来你的信仰还不够虔诚。”
“不……我怎么敢质疑光明神的旨意,是我糊涂了,我真的糊涂了。”,男人狼狈地站起身来,他面色灰白,踉跄着走向教堂外,“我现在就去自首,我一定会得到宽恕的。”
玫兰莎和身后的光明神像站在一起,神撒下的光透过彩花玻璃的光笼罩着她,她简直像极了一位圣洁而慈悲的圣女。
她在台上站太久了,脚底传来阵阵钝痛,正当她准备活动脚踝时,教堂里忽然响起了交谈声。
“卡西安,光明神的慈悲原谅了你曾经的口无遮拦,才能让你走运获得这份宝贵的工作,光明圣经教导我们应当心怀感恩。”
“莫莉院长,即便是你也无权干涉我的信仰问题,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强盗行径。”
“光明神在上,圣女大人竟然也来了,你应当向她忏悔你的罪恶,这会让你感到放松和愉悦。”
“光明圣经也教导你们完全不听人讲话么?”,卡西安无奈地地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去和她聊聊的,希望她能够在光明神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好在我掉进地狱的时候大发慈悲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