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头脑在白纱下苏醒,烈日的阳光灼烂于心。
愤然起身的将窗户拉上,得来片刻的宁静。
时间停在早上的8:24分,计时器没有反应,闹钟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是当然的,毕竟离起床的时候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预计十点半的起床却提早了近两个小时,原因在于昨天通宵到一半就睡着,不省人事了。
对荥白来说这是一种耻辱,明明为此做好准备却抵御不住诱惑而睡眠。
于是一大早就带点火气,甚至不小心用牙刷捅到了牙龈。
“好疼。”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银色的毛发,与人突兀感十足的蓝灰色瞳孔,除了皮肤还带有点血色,真看不出是一个活人。
窗外阳光若隐若现,照拂着空气折射着光线。为了荥白的健康,窗帘设计成了不透光的材质,但总归会有一些角落被偷跑进来。或许它也是忍不住好奇来看看面前这位被藏起来的美男子。
“The siren's voice。”
昨天看的书封面上,写着这个名字。
由俄罗斯作家,伊扎采夫·诺娃书写的一本带有奇幻色彩的短篇小说。
故事里一位农村出生的姑娘由于听信故事里的话,每天晚上都到海边寻找海妖,只为听到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歌声。
但在经过了数个年月后,也依然没有半点踪迹。
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男主出现了——
一个名为科罗温的高大男子拿着酒瓶从大门冲了进来,嘴里还嘟囔着——“再来一杯!”这样的胡话。
身为农民的父亲自然是很抵触这样的醉汉,拿起干草叉就准备将对方轰出去。
可诺娃阻止了父亲,并将醉酒的男子安顿在自己的屋内,为他更衣,并沏了一壶浓茶解酒。
说实话,诺娃看到男子的第一眼就有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她也丝毫不抵触让他碰着自己的肌肤,不如说,她很愿意。
这是否属于爱情还是别的什么,诺娃都知道这很难被定义。
在两人度过一个夜晚后,科罗温终于从没日没夜的宿醉清醒过来,在苏醒过来的那一刻,他也想起了昨日那位如梦如幻的温润少女。
他整理好衣着,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昨天就记得看到这个部分,虽然这个故事已经看过三遍了,但每次荥白都会尝试不带记忆去再看一遍。
并不是这个故事写的有多好,也并不是因为读了就能和谁有了话题,而是更加纯粹的原因:他手上只有这么一本书籍。
荥白回到床上,看向电子表上的数字——8:59——光是洗漱就花了那么多时间。
拿起笔,他准备将刚才脑海的故事写下来。
——这或许是一场,奇异的冒险。
☆在盘龙镇上,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有住在山坡边的农家,也有住在山坡顶的富贵商人。盘旋在沿边路上的零散住户也有不少,大家为了一个目的聚集于此,过彼此互不打扰的生活……本该如此。
“碎月!!宝藏龙出现啦!!!哈哈哈哈——”
疯狂舞动四肢,一刻也不愿意在地面上停留。
沿着石路奔跑,敲响一户又一户的门,惹得人们不得不探头看看这小鬼到底在搞什么。
“惺罗,今天又出来了吗?”
“是啊!大爷,我先和碎月去看看,到时候给你们打信号啊!”
“好好,如果出现了一定要告诉我们呐!”
“一言为定!”
惺罗凭着熟悉的记忆,不断在山坡丛间穿梭,路过一处破败的石庙,推开门,走到一处有着巨大榕树的底下,这里栓着一条大狗,长相奇特的大狗。
“葱圆!我来了。”
听见声音,绿夹白色毛皮的大狗缓缓睁开眼睛,它注视着眼前的男人露出笑容。
“汪!”
“嘻嘻!有好好待着嘛?”
葱圆小心翼翼的往男人身体里蹭,一米五多的身长和近一米的高度使得它不敢太过撒娇。
“我还要去碎月那,你要一起去吗?”
“汪汪!”
吐着舌头,不停的踏着脚步。
“好,一起去吧!”
葱圆听见后立马扭头用嘴解开铁锁,兴奋的冲在前面领路。
由于跑的太快,还时不时要跑回来看着惺罗,以一副怎么不快点的表情。
“马上来,你先过去!”
葱圆扭头就跑,大概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惺罗回头看着沐浴在朝阳下的石庙,从初雪到立春,漫天的尘雾总是消散不去。折射着一缕缕阳光,仿佛有谁就在那里。
“……我出发了。”
像是告知,又是自言自语。
温和的声音从胸腔中挤出,从外面关上了大门。
“我很忙。”
一见面就被这样告知了。
两人如今躲在二楼的走廊上面,身边堆满着杂物,看起来平常并不使用二楼。
而她到底有多忙,看葱圆堵在门口拦人群的架势就知道了。
“没有别的事我就要接客了,虽然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会。”
戴着研究单向镜片,身上穿着严丝合缝的土灰色工服,没有一点少女感的将头发扎在脑后。疲劳过度的黑眼圈深深的印在眼皮下,无精打采的眼神一直注视着手里调剂的药品。
“你这个是什么?”
“真心话药水。”
“哇,好没意思——”
碎月咬牙。
“不是你一个星期前说要的吗?为了你的要求可是让一个春季少女熬夜熬成这样诶?到现在说好没意思?!——”
这种话当然没说出来。
想也知道面前这家伙早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根本没放心上。
反正他就是这样,大大咧咧,不守规矩,随心所欲的说话,不负责任的对别人承诺;与之相比,自己却为了别人的一句话付出那么多,辛辛苦苦的专研,改进,甚至不顾形象的拼命。不仅被父亲说死脑筋,也被其他男生说像个汉子,明明自己也是很纤细的啊!想要做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啊!
想着想着,干涩的眼睛变得湿润。明明没有想哭,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不受控制,鼻尖发酸,在想要阻止的时候眼泪已经垂落下来。
“碎月?眼睛痛吗?”
惺罗小心翼翼的护着碎月的脑袋,好似在端详着什么东西。
——又在假惺惺了。
明明根本不在意,却摆出一副关心别人的模样。
自己长得那么好看,总是在心底嘲笑我这种没有一点魅力的女生吧!整天和我靠那么近,做一些没有边界感的举动就是证据!——没有把我当女生的证据!
啊啊,真气人。
他真的很气人。
我也……真的很气人。
低垂的脑袋不再哭泣,阴沉的心情化作乌云笼罩头顶。
不悲伤也不难过,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个事实。
“如果真的那么担心。”嘶哑的喉咙中滑出这几个字。
“那就把它喝下去!”
一字一顿,就是为了让眼前这个没有危机感的家伙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总是天真的他,到了现在也能明白这有多么重要吧!
“那我不客气了~”
“诶?”
惺罗一把夺走,火急火燎的就要喝下去。
“正好来这里之前就说了不少话也走了不少路呢!”
碎月眨巴眨巴眼睛,她低头看着已经差不多空掉的容器,呆愣住了。
“怎么了?我已经喝完了,里面已经没有了呦!还是说你其实也想喝啊?抱歉抱歉~”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虽然刚才一直是自己说着,但到了现在也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个生物的脑袋是不是真的不太好用,甚至于自己都高估了他。
“可能会死诶?”
“会死吗?”
“只是有可能会……”
“那就没问题了。”
——到底哪里没问题啊?
拍鼓着肚皮的男人乐呵呵的笑着,双眼夹杂着难以想象的温柔感情,好似倾注了不少爱意……
对了,这个药剂的基础理念就是将对方完全视作【可以相信的人】来借此使其说出真心话,所以在某些程度上,说这是【催情剂】也不为过。
“噫!!”
发觉大事不妙的碎月已经来不及逃走了,不如说想逃走也没有办法。
来二楼的路就在惺罗的背后,其他地方都被书籍和一些实验的杂物堆积,除非从围栏上翻下到一楼,不然没有一点逃脱的可能性。
“碎月~”
“噫!”脑海的恐惧在口腔化作呓语。
面对步步紧逼的惺罗,双手后撑的碎月已经无路可退了。即使想举起腿来踹他,却又莫名的没力。
这就是家里蹲的代价吗?要是有机会,下次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碎月在心中做了这样的祈求。
噙着泪,害怕的紧闭双眼,恐惧化作颤抖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已经完蛋了。
这样的想法油然而生。
当那双手再次捧起自己的脸颊,就明白已经无力回天了。
“等等…惺罗……”
“嗯,我在哦!”
“咦?”
一份微弱的违和感在心里发酵开来。
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男人正对自己傻乎乎的笑着。
“真爱哭啊!碎月还是小鬼嘛~”
“难道成功了吗?!”
这样的想法,不得不做出确定。
惺罗脑袋旁边冒着醉酒的泡泡,眼睛总是笑眯眯的,说话也有点口齿不清。
“难道,醉酒了?”
记得为了让血气流畅,确实加入了一点酒精进去,但那么微弱的酒精,真的能让人喝醉吗?连小孩子都不会吧。
可事实确实发生在眼前,为了确认,碎月佝着腰坐了起来。从下面仰视着惺罗笑呵呵的脸庞。
“这样看,真傻呢。”
“碎月倒是很可爱哦!”
“呜……”
碎月红透了脸颊。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这么说。
“我,我还没有到会把喝了药剂的家伙说的话当真的程度!”
“可这不是说真心话的药剂吗?这样就本末倒置了啦~”
“唔,这不一样。”
碎月回想起刚才的事来。紧张的在盘起的大腿上握着拳头。
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
“嗯?~”
“我,我说……”
碎月吞了一口唾沫。
“你平常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哦!”
“你明明不知道我问的什么!”
“虽然不知道,但我没有骗过碎月哦!这是真的。”
“那什么时候有说过假的?”
“……”
“为什么现在又不说话了啊!”
嗔怒的碎月嘟囔着嘴巴,娇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反正就是那样吧!对每个女孩子都是真心的这样的话!渣男,差劲,烂透了!!”
“……”
惺罗低垂脑袋,摇摇晃晃看上去并不太好。
有点意气用事的碎月也发现了这点,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心里出现。
“后遗症?不会吧,我怎么忘了这个!”
每个药剂都不可能百分百成功,也就是说,总会带点副作用。
证据就是现在惺罗脸色铁青,一直喘着大气。
“惺罗,没事吧?对不起,我……都是我,因为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更久,所以我有点生了嫉妒心,对不起,我不应该意气用事的……我,我现在就去调点缓冲液!”
倏然起身的身体被一把抓住,力量的来源正是牵在手心的另一只手。
男人的手,比想象的还要有力。
“碎月——”惺罗仿佛是在暴风下饱受摧折的花朵,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要咽气的感觉。他微笑的歪着脑袋,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
“我超喜欢碎月的~呕!!!——”
“唔姆!……哪有人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吐啊!笨蛋!!”
能清楚的感觉到耳朵正在发烫,但理智又拼命的告诉自己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反正是惺罗,一定又会说什么朋友,家人之间的爱。更何况他现在精神还不正常……当然不是说平常他精神就正常。
……总而言之,就是,就是。
“笨蛋,不管你了。”
气冲冲的从旁边下楼的背影,在惺罗眼前变得虚幻。
“等等,救救我……”
随后,就断片了。
★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窗口吹进来的风还带着点茉莉花的香气。
从床上坐起来的荥白看着掉在地上的笔记本,才发现自己写到一半就睡着的事实。
“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啊。”
下床捡起本子,看着自己在最后一页留下的一条长长的痕迹。
“哎呀,这一页要重写了。”
考虑着这样麻烦的事情,大门突然被撞开。
原本进门都会敲门的情况,如今却被谁粗鲁的打开。
不禁吓了一跳。
原本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
“哇啊,笨蛋!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啊!”
一位披散头发,穿着宽松的蓝白服的少女,打着赤脚,气喘吁吁的抵着门口。
两人在某个时间点终于对上了视线,在此之前都默默的保持一种互不打扰的尴尬。
“啊!对不起,我现在出去——”
少女握住把手的手突然定住,像是想起什么,尴尬的回头说到。
“呃,能再待一会吗?就一小会。”
吓到的荥白反应过来,点点头,突然嗤笑出声。
“待多久都可以,请便~”
发觉被笑的女孩尴尬的搓着脚趾,低着脑袋,红着脸颊回复道。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