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街市两边商家打起的灯笼流光溢彩,倒影在护城河中,形成一片彩色的丝带。
“枫哥,今年陵城的元宵比往年要热闹的多呢!”
“是呀,今年陵城这般的和平还得归功于上面的神仙大人呢,听说是镇远将军亲自北狩,扫清了方圆三百里的所有魔修才换得今日短暂的和平呢。”
对话的双方是一对年纪不过十四五的少年少女,剑眉瘦削,眼眸灵动,身着白衣的少年名叫曾晓枫,而此时正趴在少年背上那肌肤胜雪,双目如一鸿清水的长发少女则是他家收养的便宜妹妹兼青梅安凝萱。
“唔,真好呢,我也好想成为神仙!行走江湖,惩恶扬善。最重要的是可以御剑飞行!这样就可以带着枫哥走遍落云大陆啦! 啊!”
安凝萱的眸子中闪烁着对修仙的期待,双手双脚也不自觉的胡乱晃动起来,这让本就背着安凝萱压力山大的曾晓枫顿感不妙,一个没站稳打了个趔趄,连带着背上的安凝萱一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枫哥真是没用!连女孩子都背不起来,明明这么好的氛围就这么被你破坏掉了!” 起身后的安凝萱还是忍不住嘟起嘴对着狼狈不堪的曾晓枫抱怨道,因为底下有曾晓枫当坐垫,少女实际上根本没受伤,反观曾晓枫被少女结结实实的压在身下,弄的满身灰尘。
“你还好意思说,小萱,你是不是最近又偷吃我家的桂花糕了?刚才背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体重不对劲—啊!你属狗的?!”
曾晓枫话音刚落,左手就被少女用银牙狠狠的来上了一口
“好哇,曾晓枫!你居然嫌弃起我来了,看咬!”安凝萱咬牙切齿的直接扑在他身上,曾晓枫慌乱间抬臂格挡,又被来了一口。
而后,街上的人们就看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一名美少女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场趴在一位少年的背上。而那位少年虽说颜值极高,但衣着不修边幅,并且手臂上像是被某种奇怪的生物咬了一般 ,牙印堪称触目惊心。
一路无话,曾晓枫就这样背着少女一路走到街道的尽头,街道的尽头后是一片竹林,竹林的最深处就是陵城湖,湖水倒映着远处灯火阑珊的楼宇,格外浪漫。陵城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相传在陵城湖的见证下私定终身的新人,会得到湖神的保佑。
“好了,小萱,我们到了。下来吧!”
“嗯~枫哥稍等一下哦~”
不知道背上的少女又在鼓捣什么,曾晓枫只感觉背上一阵闹腾后,一根纤细的手指带着微凉的触感戳在了他的左脸颊上。
“枫哥,刚才我闹脾气咬了你,对不起啦。这是娘给我留的苏木膏,我先帮你涂上吧。”
安凝萱缓缓的从曾晓枫的背上下来,像是做错的事小女孩一样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用手拉起那只被自己“摧残”的手臂,看着自己的“杰作”,少女把头埋的更低了,小手不自然的胡乱把药膏涂在曾晓枫的伤口上。
看着她笨拙愧疚的模样,曾晓枫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而后宠溺的用手抚摸着少女的头。
“好啦,小萱,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对你发脾气,先做正事吧。”
享受着被抚摸的感觉后,安凝萱一脸幸福的抬头看向这个瘦削的男孩,微微的一笑,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
安凝萱从自己的背篓中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孔明灯,两人手忙脚乱的拼好了孔明灯。而后在元宵晚会第一缕烟花升空之际,将其放飞。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的站在一起,看着属于他们的孔明灯伴着烟花绚烂的光飞向天际。曾晓枫忽然扭头看向旁边正怔怔看着烟花出神的少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把少女搂入怀中。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女先是娇躯为之一振,之后红晕瞬间爬上脸颊,抬头看向少年。“枫...”
少女未尽的语声很快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她轻颤着承受他的爱意……
许久,相拥的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彼此。曾晓枫满脸通红的看向怀中的少女。少女的眼眶红红的,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枫哥,我..我真的好开心呢,呜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呜呜呜。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嘛....你太狡猾了,呜呜呜!”安凝萱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决堤,就这么趴在曾晓枫的怀里再次放声哭了起来。
曾晓枫没有言语,就这么默默的拍着少女的背安慰着她,而后低头凑向她的耳畔,说出了那句两人心照不宣的话语:
“小萱,我喜欢你,等我娶你。”
安凝萱抬头看向一脸认真的曾晓枫,一脸认真的回应道
“枫哥,我等你!”
曾晓枫用手指轻轻撩起少女被风吹气的发丝,二人相视一笑。
一语定终身,再难许他人。
—————
“小萱,快醒醒,过了这片林子,我们就到家了。”
曾晓枫摇了摇背上已经熟睡的少女,“嗯…”少女迷迷糊糊的呢喃着。
“已经能看到光了...等下…?!”
“唔,枫哥,你怎么不走了?”安凝萱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对曾晓枫突然不动感到不解,而后好奇的朝着前方望去,而后她瞬间困意全无。
只见原本应该静谧的城郊上空,有两个黑袍人正御剑飞行停在上面。其中一名黑袍人从手中的戒指中拿出一个血红色的晶石,将其抛向空中。随即两名黑袍人用手指捏着不知名的法诀,而后虚空跪拜于天边,异口同声的喊到“阵起!恭迎吾主!”
诡异的红色晶体似像是回应黑袍人的召唤,晶体随之碎裂,无数红色的裂纹从其里面爬出 像将空间撕裂一般向着四周迅速蔓延,不多时红色裂纹就如同一张大网一般将整个陵城笼罩其中。
看见这怪异的一幕,曾晓枫连忙趁着黑袍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带着安凝萱躲进身边的树林里,向少女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安凝萱乖巧的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趴在树林里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恭迎吾主!恭迎吾主!”两名黑袍人像是虔诚的信徒,不断的朝着血晶炸裂的阵法中心叩首。
咔...咔嚓...轰!随着裂纹的逐渐增多,空间终于因承受不住这强大的撕裂而崩溃,血色裂缝的中心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缝。只见一张巨手自裂缝中探出,黑压压的悬停在陵城上空。
城中百姓此时也注意到了上空的异样,纷纷停下了脚步,驻足向天边望去。当众人刚想向周围讨论之际,天边突发异样,巨大的手掌不再停留,狠狠的向着下方正在欢庆的陵城拍下,伴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和强大的冲击波,原本美丽的边陲小城霎时间变化作人间炼狱。
原本高大的城墙断成了残垣,热闹非凡的街道变得火光冲天,人们的欢声笑语变成了绝望中无助的哭喊...
做完这一切后,巨手隐去了身形。而原本在一旁跪拜的两名黑袍人则迅速御剑冲向城内,不多时,原本已沦为人间炼狱的小城爆炸声,哭喊声再度想起。直至一切归于寂静....滔天的血气缓缓升入上空,没入空间裂缝之中。
“呜..呜..放...开!!!”在巨手拍下之时,亲眼目睹自己家乡毁灭的曾晓枫再也无法压制内心的怒火,他双目充血,指甲死死的嵌在了肉里,鲜血手掌滴落而下。他正想出去和那两名黑袍人搏命之际,身旁的少女死死的压在他身上,用浑身解数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响。直到那两名黑袍人冲进城内,少女才松开了手。
曾晓枫双目充血,愤怒的回头看向安凝萱。只见安凝萱双目通红,银牙已经将自己的红唇咬破,渗出点点鲜血。终于在巨大的压力下,少女无助的坐在地上,仰天放声痛哭起来。一股强烈的无力感瞬间压制住了愤怒,曾晓枫就这么抱着安凝萱,两名无助的少年少女就这么依偎在树林里,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的响彻在城中的爆炸声,哭喊声才归于平静。曾晓枫和安凝萱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进了早已化为废墟的城内。几个时辰前还热闹非凡的城市转眼间便只剩下了断壁颓垣。
两人就这样一步步的走向了原本“家”的位置,原本该冒着炊烟的小屋,那个本该在门前等待着他们回家的那名妇人都已经不在了。少年和少女就这样跪在废墟之上,双手无力的挖着废墟上的石头,做着无用功重复的挣扎。
两人也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明明已经双臂麻木,失去知觉。手掌上的皮肤也因搬移石块变得鲜血淋漓。但不知为何,两人却都没有停下手上的行动。仿佛再往下挖一点,挖一点。就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了。
直到天边的曙光再次洒向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安凝萱因为悲伤过度和挖掘了一天,身体终于率先扛不住,晕了过去。在即将倒下的瞬间,曾晓枫抱住了她。
斯人已逝,更应关注眼前。
曾晓枫将安凝萱背在背上,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曾经的家,颤颤巍巍地迎着阳光,向城外走去。
“师傅!那里还有两个活人!”一名身着道袍的年轻少女远远的望见了正朝他们走来的曾晓枫,朝着身边仙风道骨的老人喊到。
“咦?!嘶,居然有凡人能从影魔宗的血祭大阵中活下来。毕竟血祭的对象可是那种怪物啊...我原本只想奉命走个形式,没想到真遇到了两个不简单的小娃娃啊。”老者略带惊讶的看着两名年轻人,顿时来了兴趣“苍兰,走,跟为师去救人!”
老者眨眼间便带着苍兰来到了曾晓枫面前。对着面前衣衫褴褛双目无神的少年道“这位小友请留步,敢问这陵城之中除小友二人外,可还有活人?”
曾晓枫警惕的看着来路不明二人
“你们是谁?”
“唉,我说你啊,我师傅再问你话呢,你个凡人哪来的胆子反问...”
苍兰刚欲发作便被身边的老者拦了下来。老者微微鞠躬道“鄙人乃梁州落雨门内阁长老张煜,这位是我的徒儿苍兰。我们乃是奉道盟之命过来救援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说不定你们俩就是那两个黑袍人?”刚经历过一场大劫的曾晓枫对待所谓仙人的态度已经彻底改观。这些明面上高高在上的仙人实际上也不过是示万物如草芥的伪善者罢了。
“你莫不是疯了吧?我们要想对你动手,依你现在的状态,我甚至一根手指就能将你抹杀。”苍兰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对着如同乞丐般的曾晓枫挖苦道
曾晓枫啐了一口吐沫到苍兰的脚下,而后朝着她竖起了中指“狗仗人势。”
“你...”苍兰气的浑身颤抖,刚想拔剑再次被张煜拦下。
张煜向曾晓枫伸出左手,左手处幻化出一片摧残的金色令牌,上面刻着镶红的“道盟”二字。
“不知如此,小友可信我二人?”
曾晓枫在看到刻有道盟二字的令牌后,而后再次审视了二人一番后,对着张煜深深的鞠了一躬。
“在下临城人曾晓枫,见过前辈,背上这位是我唯一的亲人安凝萱。因变故陷入昏迷了,请前辈救治。陵城除我二人外,未再见过活人。”
“哼,我们....”苍兰刚欲说话便在张煜的不快的凝视下彻底闭上了嘴。
“这名女娃娃只是因为精神状态受创导致的昏迷,身体并无大碍。我等自然会全力救治她,只是不知小友今后可有和打算?”
听闻此话后,曾晓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郑重的对张煜说道
“前辈,我能相信你吗?”
“这是自然,小友既然是我梁州同胞,贫道身为道盟中人自会全力庇护小友。如小友二人真有仙缘,贫道也愿引小友二人入仙门。”
听罢张煜肯定的答复后,曾晓枫轻轻的将背上的安凝萱放下,而后重重的向张煜磕了三个响头。
“恳请前辈将安凝萱收入门下,前辈大恩,晓枫没齿难忘!”
张煜连忙将曾晓枫搀扶了起来。
“小友大可不必如此,庇佑凡人这本就是吾等职责。如这女娃娃真有仙途,贫道自会收她为徒。不过小友此意是...你不跟我们回道盟吗?”
曾晓枫摇了摇头“魔道未灭,何以家为?以我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保护她。恳请前辈庇佑我的至亲,顺便帮我给她带句话'在我宰了那两个黑袍人之后, 我会亲自去娶她回家。'”
而后少年最后在昏迷的少女脸上亲了一口后,在接过老者赠予的三枚一级回神丹后,曾晓枫一瘸一拐的向着老者相反的方向离去,那边是魔道所处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