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咯——”
清晨,凤凰院迷雾列车站旁,蓝靛两色的少女正在和他人道别。
“保重——希望之后也能见到活蹦乱跳的小蓝和小靛呢!”
橙向蓝靛挥手,再转头对身侧的空气说:“小黄也是呢!下次出任务也要活着回来。”
乌鸫在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平静在纸上写下不愿写的“再见”两字,给蓝和靛看。
“小黑保重哦!靛回来以后会去找小黑玩的!”
“橙姐和黄姐要好好休息呢!蓝回来想看到健康的两位姐姐呢!”
她们趴在窗口看,而后迷雾涌起,列车消失——迷雾列车无需轨道,它行于各层世界的缝隙中,穿山入海。
“啊——希望那两个孩子这次也能平安回来。”
橙伫立在原地,她把长马尾揽至身前、肩头,回头对乌鸫说:“小黑,要去姐姐宿舍玩吗?”
乌鸫摇头。
在热闹的白天,她喜欢独自站在开花的树下,看他人的热闹。
在寂静的夜晚,她又喜欢和别人聚在一起,品他人的孤独。
“小黑一定觉得我是怪人吧?”橙捋着马尾,笑得很温柔,“我和空气的对白,落在他人眼里,确实像个神经病呢!”
乌鸫愣住。
原来她知道吗……
乌鸫想了想,没写字,只是微笑着把自己手机递给橙看,给这位用“女青年”来称呼才更加贴切的橙发少女看那些她发给死人的问号。
乌鸫与橙并无不同,橙与空气对白,乌鸫同头像对话。
“啊……”橙表情变得悲伤,“小黑,我可以抱你么?”
乌鸫点头。
“别怕。”橙双手穿过乌鸫腋下,轻轻揽住乌鸫后背,“把姐姐当做家人也没问题哦!像小黄一样对姐姐撒娇也可以哦!”
片刻拥抱后再分开,橙笑着整理乌鸫齐眉的刘海,她刚想说什么,见到一名男青年走过来,她抬手打招呼:“鹦鹉前辈,您也要出门吗?”
名为“鹦鹉”的男性轻轻点头,顶着黑眼圈用疲惫的语气回答:“啊——我前几天不是搞到张小百合的入场券吗?”
“结果刚到上层世界就遇到灵态事件,等我赶到握手会现场……活动已经结束了呀!可恶!”
他的表情非常痛苦,像在吃了一半的夏日绵绵冰里见到半只蟑螂般地绝望。
“我要去复仇啊!我要把那只阻挡我与挚爱见面的污秽从这世上抹除,把它溺死在我滔天的怒火中……这句话是不是有点二次元了?”
鹦鹉困倦地打着哈欠问。
橙微笑答:“见到前辈如往日一般精神真是太好了呢!”
他不单说话有股奇怪的味道,他的穿着也很独特——衣服胸前印有只存在于二维世界的可爱女孩,他身后背的包上,还吊有亚克力挂牌。
噫、死宅——乌鸫猜。
“嘛、反正我闲不下来,正好可以借镇压那家伙的名义去上层世界玩几天。橙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谢谢前辈,也许您应该多为孔雀前辈考虑一下?”
从橙口中听到那个恶魔的名,鹦鹉沉痛闭眼:“能别提那个往我酒里下药,结果不小心自己喝下去的笨蛋吗?我不想回忆起和她有关的一切……对了,这位就是——天才伐灵少女?”
“……”
乌鸫呆住,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写下:「你好,我是乌鸫」
“你好,在下是一介路过的对灵使,你称呼我为鹦鹉就行……你是三无吗?”鹦鹉好奇,“傲娇三无之流都已经过时了,有考虑换一个人设吗?”
乌鸫眨眼,给鹦鹉看她本子上的字:「?」
“前辈这里有问题。”橙眯眼笑,食指轻轻敲自己脑门,“他说话虽然容易冒犯人,但他是很可靠的前辈呢!希望小乌鸫不要介意。”
“橙,你这话冒犯到我了。”鹦鹉正色,“你要送我一件小百合的周边我才能原谅你。”
“请容我拒绝。”橙摆手,“上层世界只有解放者才能进入呢!我只是镇压者。”
“你刺绣不是挺厉害吗?给我做只小百合的fufu玩偶,求你了!”
他不符身份地立正鞠躬,把腰弯成九十度,仿佛橙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解放者。
“我会给橙和黄回礼的!”
“啊……好吧。”橙无奈点头。
“好——那我们就说定了!”鹦鹉用力握拳,“再见啦!可爱的后辈和天才伐灵少女,我就先去找那个害我不能与小百合相见的怪核去了……它妈的,我要把它和它老妈一起撕碎了蘸着醋吃呀——干它娘!”
他骂骂咧咧走了,留乌鸫在原地,歪头看他的背影。
“前辈是伤核解放者。”橙拉住乌鸫手小声解释,“是比虹副座还要厉害的对灵使,但他自由惯了,又懒,不想管事,所以拒绝成为副座。”
橙顿了一下,补充说:“如果你有小百合的周边,可以请他做任何事情,让他跪下在地上边爬边‘汪汪’叫也是可以的。”
……又一个怪人。
乌鸫曾以为对灵使是像“除灵师”这类的存在,为了人间安定而驱除邪恶。在凤凰院待了几天后,她发现并非如此。
他们有各自的理由,奇奇怪怪的理由。
乌鸫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成为对灵使,就像绿不明白乌鸫为何不成为对灵使一样。
所以,乌鸫再次在纸上写下这行字:「你为什么要当对灵使」
“我吗?”
同乌鸫一起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走,橙低头微思:“我的话……是因为大家需要我吧?”
她看向不远处的其他对灵使:“多一个人的话,大家就能轻松一些,而且我也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
“一开始还会想着‘以后退休了就买栋大房子,和黄一起住’,现在的话……果然还是留在院里和大家一起相处比较好。”
她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指向远处那条小溪:“小黑你见过小绿吗?那孩子很令人钦佩呢!她是为了其他人不被灵伤害才成为对灵使的。”
乌鸫点点头。
她记得昨晚那只对她说怪话的绿发少女。
“那孩子很努力呢!是那种明明快撑不下去了也要坚持出任务的死脑筋,所以她每次回来后老师都会给她下禁足令,不允许她出凤凰院。”
“不好好休息,很容易在对灵过程中出意外。”
想到绿明天要和乌鸫去城里,橙双手握住乌鸫右手,拜托道:“小黑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小绿喜欢吃芭菲,去城里的话小黑能带小绿去街上玩一会儿吗?”
“那孩子和鹦鹉前辈相反,出门以后她满脑子都是和委托相关的事情,还请小黑照顾一下她。”
乌鸫点头。
她突然感到一种温暖,一种难以言喻的、就像绿芽出土时见到的第一缕阳光那般的温暖:这里的所有人看似奇怪,却又都心系着他人,和此前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就是对灵使吗——她想。
果然……这些人好复杂,好难理解。
她摇头晃去思绪,用纸笔与橙道别,准备回家将明天要穿的学院制服清洗烘干。
住宿区不大,从散步的小公园往东走几步就到门口。再次路过那家拉面馆,乌鸫才意识到之前趴在柜台的那名青年就是鹦鹉。
绿仍在溪边用花瓣钓鱼,倘若鱼有灵性,想必它们会浮出水面,把鳍捏成中指状,对蹲坐在溪边的绿发少女说一句“干你娘,老子不吃这个”吧?
橙今天一如既往地在楼顶为枯死的向日葵浇水,只是住宿区深处那颗花树下少了个发酒疯的女人,乌鸫小楼某间卧室里也不再传出“咿咿呀呀”的低吟浅唱,莫名让乌鸫觉得有些……寂寥。
洗完衣服,乌鸫刚回身关门准备去食堂吃晚餐,她屋前便多出一紫一绿两名少女。
紫伸手,把装有蔬菜和米的便利袋递给乌鸫,不情不愿地说:“送你的。”
乌鸫微笑写下:「谢谢」
她开门进屋,撕去纸张,重新写下两个字:
「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