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棕绿色外套与及膝格子裙的绿,偶尔也会捉弄人。
所以熙来攘往的列车站旁,落灰也落树叶的广场上,落一名用纸张挡住脸的黑发少女。
乌鸫不爱打扮,她不化妆,出门也不带镜与梳子,她不知道绿与紫在她脸上画了什么。
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小黑!”
紫深紫色带蕾丝边的短裙摆难以遮挡她腿侧的荧光字迹,她把挎包移到左侧,借那吊有绒布球装饰的小包,挡住左腿上的“饮料”二字。
“让别人见了我会很难堪呀!”紫蹙起她那两点豆豆眉,恼怒地将乌鸫贴在脑门上的白纸撕下。
然后,路人看待乌鸫的目光里,便多出一丝……惊诧。
慌忙用手捂住脸,乌鸫抬起她仅套有白袜的右脚,用力跺向绿的脚背。
被绿躲开了。
“别闹。”绿正容亢色,“灵监局的人在看。”
不只是灵态事务监督与管理局的人在看,灵态事件对策局(伐灵局)和都市安全管理会的人也在。
这些西装革履的人沉默地看着打扮随意的三名少女,其中有人眉开眼笑,也有人暗自蹙眉。
“您好。”身着黑色制服、留短发的男青年跨步上前,握手以示友好,“鄙人是灵监局凤凰城分局灵侦九科科长,各位称呼鄙人为九科长即可。”
“这位是灵侦处的处长。”九科长五指并拢,摊向一名眉头紧锁的中年女性。
绿前几日已与九科长接触过,她轻轻点头,语气平淡地为这群人简单介绍乌鸫与紫,说这两名姿态扭捏的少女是她的后辈,来帮忙。
“她俩有报备过吗?”见绿态度如此敷衍,中年女性忍不住开口,“你们院的虹副座呢?没有来吗?”
她开口,如冷风烈烈,语气与神态间皆是不满与斥责:“九科长,你昨天没打电话通知虹副座吗?”
九科长连忙解释,说凤凰院事务繁忙,电话占线,打不通。
说完,他面露苦笑,隐晦地对绿使了个眼色。
打电话通知?他妈的人家是解放者!我寄吧谁啊有本事联系一名怪核解放者?
“老师事务繁忙,有关人偶师的事宜,老师已交由我与师妹负责。”
名为“官”的威能,终是不能令绿折服。她平静地扫了一眼处长,把目光放回九科长身上:“抓住的人偶呢?”
九科长犹豫,他先向处长请示,得到许可后才对绿做出“请”的手势:“这边请。”
“等等,你们先带那两个人去登记。”处长出言阻拦,指向正在打哈欠的紫和紧紧捂住脸的乌鸫。
“处长,这……”九科长左右为难。
绿蹙眉,她刚想开口,紫突然抢话:“绿,咱们带小黑去买鞋子吧!”
她把嘴里的棒棒糖拔出,拽出一根裹着糖浆的晶莹丝线,指着乌鸫染灰的白袜说:“等他们登记完了,我们再来。”
紫昂首,她下巴微扬,把轻蔑的笑,留给那些装腔作势的人。
“区区凡人……”
她声音很小,却又恰到好处地让这些坐在办公室里对灵的人听到。说完,她牵着乌鸫手大步往商业街的方向走。
正如虹此前对乌鸫所言,凤凰院的人大多护短,即便是行事正经的绿,也对九科长丢下一句“下次准备好再联系我”后扬长而去。
“各位,请稍等。”九科长连忙跟上,低声解释,说原来的处长已到退休年龄,这位是新调来的,以前没接触过灵态事件,不妥之处,还请绿她们多多担待。
解释完,他又立即走向中年女性,神态拘谨地说绿她们都是年轻人,比较感情用事,不懂规矩云云。
最终,等中年女性脸色不悦地坐进一辆黑色轿车,他才松口气,抹着额头虚汗向绿道歉:“抱歉,给各位添麻烦了。”
“你还挺累的。”紫把棒棒糖对向九科长,“有考虑离职吗?”
“多少人想干我这事,还干不成呢!”九科长摇摇头,带着三名少女走向一辆旁边站有管理会武装人员的轿车。
“那个之前请我们吃火锅的老阿姨真退休了?”百香果口味的棒棒糖太小,堵不住紫那张闲不住的嘴。
上了车,她无聊地拨弄着车里挂的流苏装饰,好奇问开车的九科长:“她还没到年龄吧?”
“对外是这样说……”九科长顿了会儿,把着方向盘解释,“就是因为她经常请你们吃饭,被处分降职了。”
“你这什么都对外人说的毛病得改。”把乌鸫按在车座上,用手绢擦着乌鸫脸上字迹的绿出言提醒,“祸从口出。”
“绿小姐,这话伤人了。”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九科长叹气,“灵监局和对灵院啥时候成外人了?”
“不过我今天说的话你们可别对其他人说——我女儿还等着我发她零用钱呢!”
“听说你们伐灵局的同事不是正在培养自己的对灵使嘛?”发现腿上的荧光字迹擦不去,和乌鸫、绿一起挤在后排的紫恶狠狠地瞪了面无表情的乌鸫一眼。
“对!那些被做成人偶的受害者里,唯一一名死者,是被伐灵局的人击毙的。”
“没那金刚钻,非得揽那瓷器活儿!”
九科长低声咒骂。
以往,城内出现灵时都是他与凤凰院的人对接,他为人直爽,与凤凰院的人关系不错,便有些口无遮拦。
“对外说是被人偶师弄死的?”看到乌鸫脸上的字迹也擦不掉,紫满意地用双臂枕着脑袋后仰,翘腿靠住椅背。
“不然呢?说‘伐灵局判断失误,导致受害者身死’?”
踩离合、挂挡,再轻踩油门。九科长虽在与少女们交谈,目光却从未从前方同事的车辆上移开。
“这位……黑小姐是吧?是新入院的对灵使吗?”
乌鸫低头写「不是」,还没写完,绿便替乌鸫回答:“嗯,以后我们牺牲了,你可以联系她。”
末了,绿故意气乌鸫,补充一句:“她是个小哑巴。”
“别说得这么悲观啊!灵监局这边还得拜托绿大师您照顾。”九科长开玩笑,“黑小姐这称呼,不是名字而是代号吧?想必是虹副座的新弟子了。”
九科长对凤凰院很了解,他甚至知道虹喜欢用颜色来赋予自己学生代号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说说人偶的事吧。”惦记着那个躲藏在都市霓虹下残害无辜少女的人偶师,绿没有闲谈的兴趣,把话题引向正事。
“人偶是在昨天发现的。”跟着前方车辆左转,九科长皱眉,“和前几名受害者不同,新的受害者体表有伤,近期应该被人殴打过。”
“凌辱受害者的人昨夜已通过DNA鉴定抓住,不过根据那些人的口供,他们在与受害人发生关系时,受害人已被人偶师控制,这和人偶师此前的行事风格不符。”
趁等红绿灯的时间,九科长取出一个档案袋交给绿,继续说:“局里推测,新的受害人可能才是人偶师的目标,她可能与人偶师有仇怨,此前的人偶仅是人偶师用来掩人耳目的。”
“又或者……还有另外一个人偶师。”
绿呼气,从档案袋里取出新的调查报告,与好奇凑近的紫一起仔细阅读报告内容。
“……在网上散播受害人的照片与录像吗?”
绿咬住食指,眉头紧锁:“这种行为只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吧?”
“没错。”九科长点头,“二科那边已经锁定了散播照片的人,是一名女学生,就读于凤凰一中。”
“不过,我们担心她就是人偶师,再加上之前出现了误伤受害者的事,局里不敢轻举妄动,就麻烦各位了。”
“没问题。”绿合上调查报告,困惑地望向窗外倒退的街景。
人偶师行事谨慎不留痕迹,哪怕她动用「明瞳」寻找,也没能在都市里找到人偶师的脚印……她不觉得人偶师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暴露自己。
一切,只能等见到新的受害者后再做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