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层世界的街道，无论何时，都很热闹。
虽说迷雾列车有概率乘客送去深层世界喂灵，不过统计下来发现每年死在列车里的人比葬身于车祸的人要少，普通车辆，就被淘汰得差不多了。
至于生产汽车的厂商及所有衍生的车辆服务行业该怎么过日子，那就不是水瓶宫考虑的问题了。
沥青路上的车辆很少，偶尔有几辆缓慢驶过，也多是商务车。
听不到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也嗅不到石油燃烧后的焦臭，这都市的热闹里，便少了些人类社会的味道。
绿说，凤凰城算比较落后的一个都市，若去了北天仙王城和仙后城，街上可以见到会走的机器人。
但此前一直在下层世界生活的乌鸫还是觉得这里繁华——往街对面的广场看，有一块巨大的投屏，下边站满了出来散步的人，正抬头看投屏里的新闻报道。
报道说城里出现的灵已被灵监局等多个部门处理，无人死亡，嫌疑人已被缉拿归案。
报道完，还放了一段记者采访对灵使的片段，穿西装佩戴领结的对灵使坐在椅子上，说着“以人民群众的安危为重”之类的话。
乌鸫问那个人是不是凤凰院的，捧着一杯热奶茶的绿摇摇头，说那人来自之前说过的对灵学校，和院里没关系。
“大部分对灵使不爱出镜啦！”
陪虹待了一下午，紫现在心情似乎很不错。
她喝光奶茶，把杯子举起来，用吸管搅杯底的珍珠。
“应该说……”她用吸管把一颗珍珠吸进嘴里，含着说话，“对灵使更想被同类仰慕，而非凡人。”
说完，她把吸管对准乌鸫。
在乌鸫歪头疑惑紫要干什么时，紫吹气，噗——一声，珍珠砸中乌鸫脸蛋，被弹飞。
……好脏。
用纸巾擦去脸上属于紫的口水，乌鸫学着紫的样子，吸珍珠，再把吸管对向绿。
她还没来得及鼓起腮帮子，绿突然咬住吸管的另一段，用力吹。
然后，乌鸫就捂着脖子无声咳嗽，咳半天，才把珍珠吐出来。
“别学紫。”绿用纸巾将地上的珍珠捡起，丢进垃圾桶里，“脏。”
“呜哇……你们两个……”紫面露嫌弃，往旁边移开一步，“好恶心。”
紫动作很快。
乌鸫与绿咬住同一根吸管的画面被她用手机拍下，发群里。
蓝和靛看见了，同时发一个心碎的表情。
“对了！小黑！”
想到昨天的委托，紫好奇问：“那个女生，好像是你们班的吧？”
乌鸫扬着下巴想了会儿，点点头。
之前她在凤凰一中时，有见到那名女生被其他人拖去洗手间里。
“你没帮她吗？”得知这件事，绿表情有些不悦。
她顿了一会儿，没等乌鸫写完字，继续说：“下次遇到这种事，你通知我，我来处理。”
乌鸫握笔的右手微颤，慌忙写：「对不起」
她怕被绿讨厌。
“你不用道歉。”绿摇头，皱眉把被风吹进自己唇角的发丝挑出来，“你确实没义务帮她，不作为并非是一种恶行，不过……”
绿有些失望地把目光从乌鸫身上移开，望向广场行人：“我是觉得，强者应该保护弱者。”
“强者就应该狠狠地羞辱弱者呀！”紫凶巴巴地把右手握成拳，“这是强者的权利呀！让强者保护弱者，这不是在剥削强者吗？”
“我不认为欺凌弱小是一种权利。”
绿正经起来，就会变得一板一眼。
她和紫就“强者与弱者的关系”展开讨论，乌鸫插不上话，又怕被绿疏远，只好在纸上写「绿很正义呢！」给绿看，小心翼翼观察起绿的表情。
“正义……我认为锦上添花才叫正义，雪中送炭，是应该做的事，不算正义。”
“你说这个，谁懂啊！”
紫听不懂。
乌鸫也听不懂。
绿经常会说些晦涩难懂的话。
“总之，以后遇上类似的事情，可以告诉我。”绿摇晃自己的手机，“如果能早点发现，也许……”
她回头，望向白鹭的家：“能让这都市里的悲剧，少一些。”
“你是圣人吗？”
紫忍不住吐槽绿，绿食指点着下巴，认真思考后回答：“我如果是圣人，我现在应该在帮助别人，而不是和你们一起喝奶茶。”
“我只是普通人。”
“嘁——绿真的好没意思。”
“对了，紫，我有话和你说。”绿把目光转向紫，表情变得严肃，“昨天，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个人。”
“因为他是坏人啊！”紫的表情很不在乎，“他把灵交给那个女生，再让那个女生害人，他死有余辜！”
“他已经丧失行动能力……”
“你这话说的。”紫两颗豆豆眉挤在一起，打断绿，“要不是有小黑帮忙，我和你早被炸死了！你居然我要放过他吗？”
“不是放过。”绿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他已构不成威胁，他的生死应交由法律定夺，而非你我。”
“法律？”紫嗤笑。
她抬手，指着路边行人。
她说，她把那些人杀了，她只会被虹关禁闭。
她是虹的爱徒，那些对向下层世界人额头的枪口，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她脸上有对这个都市的憎恶，她问绿，问上层世界是否与中层一致，与下层世界又有何区别。
“上层人、中层人、下层人、对灵使，真的是同一类人吗？”
绿无法回答，站在原地咬唇看着紫，说：“你的观念，容易使你堕落。”
“是吗？”紫抬头，望向那些遍布霓虹的高楼大厦，“那这座都市里，应有大半的人，会与我一同堕进无边的黑暗里。”
毕竟，和紫想法类似的人，很多。
“再见了，上层世界来的大小姐。我是下层人，没接受过上层世界的菁英教育，说话难听，还请您……多多包涵。”
紫瞟绿一眼，转身独自往车站走，混入来往的人群，不见踪影。
“……我说错了吗？”
绿突然问乌鸫，乌鸫眨眨眼，摇摇头，又怕绿误解，写：「不知道」
“是吗……”绿有些失落，她对着紫消失的方向，想从茫茫人海里，看到紫的身影，“你去陪她吧，我还有事。”
昨天发生的事，实在令绿不安。
她确信那个长得像哥布林的男人并非以作恶为乐的愉悦犯，她不懂他为何要主动暴露自己。
她打电话问过虹，虹告诉她，对方的目标可能不是普通人，而是对灵使，专干狩猎对灵使的活。
并且，小个子体内的灵力与之前人偶师留在人偶体内的灵力不同，绿怀疑……操控人偶的家伙，应该还躲在这座都市里。
木十字她已经带回凤凰院，人偶师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她打算去接触一下之前那些受害人，看能不能从她们口中问出其他线索。
“我只是担心紫会堕落，所以才对她说那些话……”
抛下这句话后，绿也走了。
留乌鸫一人站在拥挤的十字路口上，呆呆望着绿与紫离开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