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里的温泉，并非是人工从地下抽取或是自然喷发出来的。
据说，它由九头蛇的血液形成，泡了，能延年益寿、青春永驻——这只是用于营销的广告词。
温泉确实是灵，异闻级，基本无害，往水里一泡，便觉全身被暖意包裹，感觉自己要飘起来，飞入云海。
“嗯呀——”
紫发出舒适的低鸣。
她穿着褶边的泳衣，双手搭石砌的边上，让温暖的泉水，淹没她没有任何曲线的胸脯。
“好苏糊……”
她半眯起那双璀璨如宝石的紫色眼眸，声音变得模糊不清。
蓝靛在另一边，她们现在正常不少，正用长签戳起果片，喂对方。
乌鸫裹着浴巾进来时不小心踢翻了紫的莲子羹，所以她被紫咬牙切齿地没收了浴巾，只穿着泳衣抱膝躲温泉里，把半张脸埋水面下，“咕噜噜”吐泡泡。
像螃蟹。
绿还没下来，橙和赤正在清洗烤架——冬日除了温泉，自然还需要烧烤。
可能是和温泉没多少缘分，乌鸫泡一会儿，觉得胸闷气短，起身坐边上，只把脚伸水里。
说来奇怪，温泉露天，天落雪，露在泉水外的肌肤却并不觉得寒冷，只有许些凉意。
泉外的凉掺着泉里的热，更令人舒适无比。
“泡完温泉我们去干什么？”
紫问着，她当自己是在浴缸里泡澡，从兔子玩偶里取出一只小黄鸭，放水面，吹着走。
乌鸫想了想，撕一张纸，在湿漉漉的纸上写：「还我布丁」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紫双手捧水，把水洒向乌鸫，“等之后带你去仙女城玩再买给你啦！”
“对了！”紫似乎想到了什么，抓着小鸭子往蓝靛那边靠近，“你们两个不打算结婚吗？”
蓝靛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人口是第一生产力，不能结籽的百合，自然不被都市认可。
毕竟，生育率要是下降得严重，就没人去伺候上层世界的老爷夫人了。
“我不是说领证，我是说婚宴呀！咱们对灵使还在乎都市法律认不认可？”
“等以后再说呢！”蓝有些犹豫。
“要和更多人一起结婚哦！”靛的发言很危险。
“那小紫呢？”蓝反问紫。
紫用手指推着小黄鸭在水面漂，说她还没有喜欢的人——青春期的女生聚一起，确实喜欢谈论这类问题，聊八卦。
乌鸫无法发声，就坐她们旁边听。
听一半，突然有一双冰凉的手搭乌鸫落有水珠的白皙肩膀上，用力一推，把乌鸫推进泉里。
乌鸫恼怒回头，发现是绿。
绿的泳衣是白底绿斑点的款式，左右两侧点缀着蝴蝶结丝带。
被乌鸫看久了，绿的表情变得不太自然。她左手抱胸，右手下挡，下压脚背用脚趾测量水温后，迅速躲进水里。
但泉水太清澈，虽有涟漪荡，却也遮不住绿那水下的海沟。
好大……
乌鸫眨眨眼，低头对比一下，有些失落。
她偏头看紫一眼，又变得很开心。
紫捕捉到乌鸫的小动作，生气地把小黄鸭砸乌鸫脸上：“那种多余的脂肪除了会影响战斗以外还有什么用？！”
她骂骂咧咧。
绿觉得紫吵，捡起小黄鸭往远处丢，紫就“呜呀——”追，跑远了。
“这个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很烦人”——绿这样说，脸上却并没有厌恶的表情。
她只是在逗紫玩而已。
“绿姐在欺负小紫哦！”
“绿姐想好选小紫还是小黑了吗？蓝和靛要剩下那只呢！”
即便坐在水中，蓝靛也不愿松开对方的手。
她们仍十指相扣，腿挨腿，肩靠肩。
绿瞅她们一眼，说：“她们不是物品，没有选谁这一说。”
“小黑！绿姐说你不是东西呢！”
“绿姐在欺负小黑哦！”
乌鸫眨眨眼睛，歪头想了想，再瞪向绿。
“你是呆子吗？”绿忍不住把水泼向乌鸫的脸。
乌鸫闭眼微笑，而后抱膝躲水里，让绿欺负不了她。
结果因为憋气太久，差点晕过去，只能坐边上不停喘。
好危险！差点被温泉杀掉了！
乌鸫右手抚胸，看到水里漂着的紫色布料，她好奇用脚趾将其挑起。
是紫的泳衣。
乌鸫一愣，往蓝靛那边看，发现双子手拉着手，把一只紫发少女逼进角落。
紫发少女双手抱胸，羞愤瞪着蓝靛，哭着喊：“老师——你的小徒弟要被强■啦！”
“小声点。”绿皱眉，“别被其他人听见。”
蓝和靛没有继续欺负紫，她们只是在嘲讽紫没必要穿泳衣而已。
“小紫完全看不出来是女孩子呢！”蓝抓住紫的左臂。
“小紫说不定是男孩子变的哦！”靛钳住紫的左腕。
听到靛的胡言乱语，乌鸫歪头眨眼。
紫也是被「永寂黑暗」扭曲成这样的吗——她想。
“放开老子！”
紫挣扎，双脚在水面扑腾，溅起好多水花。
“锵锵——”然后，她在蓝靛异口同声的欢呼里，护在胸前的双手被蓝靛强硬拽开。
然后，水面飘雪，雪里开两朵梅，梅上结两颗豆。
蓝和靛可劲讥讽紫，紫悲愤之下，把牙齿当作利器，咬蓝靛胳膊。
乌鸫捂住眼睛，不敢看这变态的画面。
虽说大家都是女孩子，但蓝靛由百合长成，所以这场面怎么看都很糟糕。
“没事。”绿表情很平静。
她仰头，有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过，滑到下巴，再滴水里。
一点一滴，泛起涟漪。
“我不会让她们欺负你的。”
乌鸫微笑，她走回泉里，坐绿身边，像之前那样露着半颗脑袋在水里吐泡泡，看着绿。
“怎么了？”抬手扫去乌鸫头顶的雪花，又觉得这个动作不太妙，绿偏头，轻轻咳嗽一声。
“明天去吃芭菲？”她小声问。
乌鸫摇摇头，齐肩的短发漂水面，连着她那颗小脑袋，像朵蘑菇。
“反正我要去吃芭菲。”
唯有芭菲的话题，绿不会退让。
乌鸫从水里冒出来，同梅一般颜色的肌肤冒着热气。
她瘪嘴看着绿，哪怕她不写字，绿也知道乌鸫的意思：吃布丁。
“那就猜拳。”绿说，“谁赢了就听谁的。”
乌鸫点点头，她赢了，很开心，坐在水里左右晃。
像颗水草。
“你说吧，我在听。”绿微笑，把右眼闭上，仅用左眼看乌鸫。
乌鸫张嘴，她比着“蓝莓布丁”的口型，见绿仍是那副表情，她就写：「蓝莓布丁」
绿假装看不见，把耳朵凑向乌鸫：“你不说的话，那就去吃芭菲？”
乌鸫急了，捡起紫的小黄鸭，砸绿。
被绿很轻松地接住，然后绿摆臂，小黄鸭命中乌鸫胸脯，弹飞了。
乌鸫被吓了一跳，慌忙缩肩躲进水里，留一双黝黑的眼睛在水外盯着绿看。
绿不道歉，反而摆出了一副很少在她脸上出现的得意表情：“我没有反悔，不是说好了么，谁赢了就‘听’谁的。”
说完，她还补充一句：“小哑巴。”
乌鸫很生气，但她打不过绿，所以她准备找其他人泄愤。
紫也生气，她同样打不过蓝靛，所以她和乌鸫结盟。
两名少女在挑战绿时被绿用小黄鸭砸去水里，去挑战蓝靛险些被扒光后，她们同时把目光放在那名坐烤架旁戳手机的赤发少女上。
赤：@紫，我看见了，你被蓝靛扒了泳衣，举着走。
发完这句话，赤发少女眨眨眼睛，发现面前多出两道阴影。
她抬头，先是一愣，而后跪雪地里，爬着走，爬向橙那边。
“小……唔！”
她想喊橙的名，橙正在准备待会烧烤要用的食材和工具，没听到。
等橙发现赤时，赤已被乌鸫和紫强硬地换上了泳衣，丢温泉里，坐在角落默默抹眼泪。
怪可怜的。
“你们！谁又欺负赤姐？！”
比起弱气的赤，橙才像大师姐。
温柔体贴，很会照顾人。
紫指着蓝靛说是蓝靛干的。
乌鸫写完字，再指向绿，纸上写着：「绿干的」
然后乌鸫和紫就被惩罚去外边买饮料。
乌鸫和紫拎着便利袋回来时其他人都已经换好衣服，围着碳火坐下。
紫见到橙取出一个盒子，两眼放光蹦上去抢到怀里：“是虫肉！”
橙提前和长蛇院里的对灵使打了招呼，这是人家送来的慰问品。
各对灵院之间经常把对灵使外派到其他院，院与院之间有竞争也有合作，关系很密切。
下层世界的“玉虫养殖场”里有长蛇院的业务，长蛇院的对灵使偶尔能搞来些专供上层世界的上好虫肉，打打牙祭。
盒子里的虫肉通体雪白，半透明，像果冻，又像块白玉，见不到丝毫杂质，品质很好。
若想通过一些非法的渠道获得这种肉，每斤的单价，单位得按“万”来算，普通人享受不到这种肉料。
“还有虫露呢！”蓝取出另一个盒子，里边装着鸡蛋大小的晶莹球体。
黄绿色，很透明，且具有弹性，摔地上能跳好远。
这东西是玉虫的排泄物——听着恶心，但味道十分不错。
清甜，咬一口，唇齿留香，甘味不断在舌尖游走，能回味很久。
放上层世界这算是奢侈品，托对灵院的福，乌鸫能享受到这种专供达官贵人的甜品。
紫说这个她也要吃一半，她见到什么都说吃一半。
结果吃两片烤好的虫肉，再啃一口充露，她摸摸平坦的小肚子，说她饱了。
没口福的东西。
“好吃吗？”绿用签戳起一片虫肉，放乌鸫盘子里，小声问。
乌鸫点点头，又摇摇头，写：「没布丁好吃」
“之前不是答应过带你去仙女城吗？”看着乌鸫小口吃肉的模样，绿微笑，“等回去的时候，绕路带你去？”
「哪里的芭菲好吃？」乌鸫反问。
“嗯——”绿回忆，“南极城，黄和橙带我去吃芭菲的地方，就是那里。”
乌鸫点头，写：「一起去」
“好。”
时间过得很快。
少女们打算在「龙栖谷」里玩七天：这里不只有温泉，还有游乐园、电影院、商业街、音乐广场、赌场……
一切娱乐设施，这里都有。
明天要回院里，在此之前，绿决定先信守诺言——她之前猜拳输了，要带乌鸫去吃布丁。
就只有她和乌鸫。
正巧临近“冬雪”节，广场上有人放烟花，或红或绿。
转瞬即逝的花火和街边的霓虹一起照亮着雪夜下的街道，也照亮绿发少女精致的脸庞。
乌鸫手捧着装有蓝莓布丁的小盒，歪头想了想，用勺子将布丁切成两半，分给绿。
“不用分给我。”
听到绿发少女的声音，乌鸫摇摇头，先把自己那半吃完，再递给绿。
然后，乌鸫盯着小勺子看，死死盯着——这是她用过的小勺子。
绿明白乌鸫的意思。
她有些犹豫，最后她还是用这个勺子舀起一小块布丁，放嘴里。
乌鸫连忙低下头，绿也低着头，默默吃布丁。
可能是绽放于夜空中的烟花是红色，这光落在两名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映出一抹霞红。
烟花败了再开，花火熄了再亮，两名少女却依旧沉默坐在长椅上，不敢抬头看对方。
周边行人很多，万物嘈杂，她们却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乌鸫先动了。
她往绿发少女那边轻轻挪了一点，再挪一点……直到她被白袜包裹的腿，碰到绿那条被黑袜保护的腿。
两人同时一颤，绿身体有些僵硬，想往旁边挪开，她的左手却突然被乌鸫抓住。
不知何时，乌鸫已抬起头，用她那双同夜色一般深邃的眸子，注视着绿。
绿稍稍挣扎，最后她轻轻吐气，与乌鸫对视。
对视良久，乌鸫似乎下了什么决定，鼓起勇气深呼吸，无声地比着口型：我……
她没能把无声的话语说完。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乌鸫的动作。
两名少女同时回神，触电般迅速分开，又同时捂住脸，不说话。
等绿反应过来时，她才惊觉，这铃声……是凤凰院的紧急联系电话。
她迅速取出手机看院里发来的消息，看完，她脸色变得阴沉。
院里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