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风大,唤得系在蓝剑柄的风铃不停唱。
蓝喘息,她巨剑横挥,把扎向靛的镰刀拍开。
“蓝好累呢……”
她将巨剑刺进顶面,双臂搭护手上,歪头看跪坐于地的靛。
“靛也好累哦!”
靛轻挥手里的盾牌,再把盾牌抱怀里,看向镰刀男。
“没事!小姑娘……”镰刀男舌头很长,像条蚯蚓,舔着镰刃上的血液。
血是蓝发少女的,在镰刃即将贯穿靛的胸膛时,蓝把靛推开。
镰刃划过蓝的后背,划破蓝的Lolita衣裙,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同时,被蓝推倒在地的靛背后也出现伤口——她们为一人所分,她们同生共死。
蓝向靛伸手。
靛向蓝抬手。
她们十字相扣,站在一起。
“不知道小黑有没有到「井」那边了呢!”
“小黑她们走了的话,靛和蓝就可以逃跑了哦!”
“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镰刀男用他窄且长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两名少女。
他不会放过任何对灵使,他不能放过这些把他弟弟做成武器的畜生!
他手中的镰刀,正是由塑夜工坊制成的武器,同样……这也是他的亲弟弟。
所谓的工坊武器,不过是一个囚禁着可怜人灵魂的牢笼罢了。
他深呼吸。
有几个人跑了,他不能让那些人走。
唯有对灵使炙热的血液,才能温暖这把镰刀里冰冷的灵魂。
但这蓝靛两色的少女确实难缠。
他受够了与蓝靛缠斗,他割开手腕,把自己的鲜血洒在镰刀上。
“抱歉,弟弟……”他的表情、目光、语气,变得无比柔和,“兄长又得吵醒你了。”
巨镰回应了他的呼唤。
它开始往外呕吐它饮下的鲜血,夜空也被血液染色。
一片红。
蓝蹙眉,拔出巨剑往前踏步。
靛皱臂,右手持盾看住后方。
她们背靠背,警惕凝视着那些由血液凝成的各类武器。
长剑、短刀、矛、锤、钉……
数十件形态各异的武器悬浮在蓝靛身边,将她们包围。
“原北天对灵院武仙院镇压者,现终末之声位列十九,怪核解放者,封号「血蛭」。”
镰刀男念出自己的名号。
“血蛭”是他作为解放者的封号,同时也是他手中武器的名字。
蓝靛以抑制者的身份逼迫他解放怪核,他尊重这两名少女,所以他用对灵使决斗的方式,念自己的号。
“蓝是南天对灵院凤凰院的抑制者呢!”
“靛是南天对灵院凤凰院的抑制者哦!”
蓝靛同时应声。
封号是解放者才有的东西,她们仅有虹赐予她们的代号:一蓝、一靛。
“我会让你们死得痛快些。”镰刀男冷声,他双手握住镰刀柄,用力挥击,挥出一道血色光刃!
蓝靛同时滚地躲避——这不是她们能挡下的攻击。
蓝往左,起身时她巨剑上撩,将一柄飞来的血枪磕飞,却没能挡住从她身前射来的血矢,血矢贯穿她的肩膀,她眼角轻抽。
靛往右,她弹腿高跃避开横挥的血锤,怀中圆盾却被一柄血色飞刀穿透,飞刀没入她胸口,她鼻尖轻抽。
更多由血液凝成的武器朝她们发动攻击。
“呼——蓝不行了呢!”
“呀——靛也快撑不住了哦!”
过了一分钟?还是两分钟?
蓝靛记不清了。
她们呼吸急促,互相依靠着,站在没过她们脚踝的血液中。
她们已被血液染成红色,有自己的,也有脚下这属于他人的。
蓝的左腿被链球砸中,瘸了,所以靛的右腿也瘸了。
她们手牵手、肩靠肩,把对方当做另一条腿,立在这血色的天空下。
靛的右臂被苦无命中,断了,所以蓝的左臂也断了。
因此,蓝无法再举起巨剑,靛也无能架起圆盾。
她们除了彼此手以外,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
“蓝好像要和靛永远在一起了呢!”蓝发少女胸口起伏,声音很小。
巨剑化作蓝色的耳坠,吊在她左耳垂,不停摇。
“靛会一直和蓝在一起哦!”靛发少女睫毛轻颤,声音很弱。
圆盾化作靛色的耳坠,吊在她右耳垂,不断晃。
“到此为止吧!”镰刀男冷笑。
他高举巨镰,由血液凝成的各类武器升向天空,对准两名少女。
然后,极速坠下。
他喜欢看对灵使被这些武器洞穿的画面,非常喜欢。
把用人体制成的武器刺入人体中,有一种美感。
一种……和都市一般复杂的美感。
嘭——
就在这些兵器即将淹没蓝靛时,一道黑色的裂缝在蓝靛头顶出现,将所有武器吞没。
“操了……”
疲惫的声音从缝隙中传出。
一名十分狼狈的青年从缝隙里爬出,摔进血水中。
“老子……他妈的……”他跪地,再爬起,抹去遮住双眼的血液,断断续续说,“下周还要去参加……小百合的演唱会来着。”
他衣裳褴褛,但印在他胸前的纸片人图案,却完好无损。
“啊、鹦鹉前辈是穿着痛衣死去的呢!”
“噫、鹦鹉前辈好丢人哦!”
“别吵,这事让小百合知道了我会很难堪的。”
名为鹦鹉的青年吐气。
“没想到吧!杂碎,你的同伴被我干掉了。”
他咧嘴对镰刀男笑,镰刀男瞪大眼睛,眼球外凸。
镰刀男并不恐惧,反而放肆大笑:“哈哈哈——好!你不杀他们,我以后也会杀!”
“他们都是对灵使!也该死!我也该死!”
他不笑了,表情很认真:“等我斩下这世上最后一名对灵使的脑袋,我就能休息了……”
“我就能去找我那可怜的弟弟了……”
“他妈的疯子。”鹦鹉“呸”一声,“老子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弟弟。”
说完,他压低声音,对蓝靛说:“那两个家伙马上就会出来……我会把你们送去缝隙里,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你们造化了。”
“蓝不能和靛分开呢!”蓝用尽全力,紧紧抓住靛的手。
“靛不会和蓝分开哦!”靛脑袋偏斜,靠在蓝的肩。
确实……
鹦鹉叹气。
蓝靛如果相隔太远,她们便会如盛夏柏油路上的冰淇淋一般,迅速消融。
“啊——算了。”他摘下挂在脖颈的吊牌,牌子上,画有纸片人。
小百合的演唱会,老子他们的不去了。
他微笑摇摇头,把吊牌放进蓝靛手心。
这是他的灵,名为「隙间」的灵。
它能保证蓝靛在世界缝隙中不会迷失。
能让这两名少女的手,仍牵在一起。
“有空记得烧点小百合给我。”他说着,挥手撕开一道黑色缝隙。
“想跑?!”
镰刀男震怒,他手持镰刀高高跃起,挥向青年与两名少女。
同时,淹没地表的鲜血开始沸腾,不断凝成各种武器。
“啧……”
鹦鹉挑眉,困住时钟头与伞女耗尽个他的灵力,他已无力和镰刀男战斗。
呲——
有电光闪烁。
这光芒极其强烈,晃得镰刀男暂时失明。
一只涂有淡绿色甲油的小手在镰刀男身边出现,这只白色的手,抓住空中血红的锤,而后抡锤抽向镰刀男丑陋且狰狞的脸庞。
咚——
一声闷响后,镰刀男被抽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抱歉。”
绿发少女踩血而来,搀扶住已无法站立的蓝靛:“我来晚了一点。”
鹦鹉皱眉,刚想命绿离开,见到绿别在腰侧的面具,苦笑摇头:“你怎么把她的东西带来了?”
“找她借的。”绿语气平淡地回答,“待会儿还她。”
“你会被它吃了的!”
以绿的天赋,根本不能承载伤核级别的灵!
鹦鹉捂胸咬牙。
他伤得很重——这还是时钟头手下留情。
时钟头故意放他走的。
“那又何妨。”
把蓝靛扶去旁边,绿对鹦鹉说:“先把蓝靛送走吧!”
“黑……她们应该到「井」那边了,她们会去找蓝靛的。”
“恩。”鹦鹉点点头,犹豫一会儿,他灿烂笑着,求绿帮他个忙。
“替我去看一场小百合的演唱会。”
他刚才撕开裂缝已耗尽最后的灵力,现在想把蓝靛送入缝隙……只能用命和那名为「隙间」的灵换了。
“嗯……”绿点点头,她甩出几块木牌,引来雷电,将冲来的镰刀男暂时逼退。
“你为什么不自己走?”她好奇问鹦鹉。
蓝靛是虹的学生,和鹦鹉关系一般。
鹦鹉没必要为了救蓝靛豁上性命。
“呵——你为什么要回来?”鹦鹉反问,绿一愣,眼里闪有某种光华。
“我只是在做我想做且能做的事情而已。”
“谁不是呢?”
鹦鹉撕开裂缝,裂缝将蓝靛吞噬后消失。
做完这一切,他靠着树干坐下,坐在血水里。
他在生命的余温里闭眼,向绿提出他最后的要求:“去看演唱会的时候……记得带上那位天才伐灵少女。”
“嗯。”绿郑重点头。
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您……为何不走呢”——时钟头悲戚的询问,他同样听不见。
他能听见的声音,大概只有他那念念不忘的、名为“小百合”的机械合成音。
绿呼气,她左手持面具,右手持木剑,盯着场上三人。
蓝靛已经送走,现在……
她戴上乌鸫一直不愿戴的面具。
该带黑去吃布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