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育虫巢穴内不存在筑虫，工虫只负责搬运，虫巢结构一般不会发生改变。
B99基地的前主管便偷了懒，没请人来重绘地图，字母事务所的三人只能依照旧地图来绘制行动路线——虫巢内通道众多，不确认路线，会迷路。
“就是知道这一点，我才请他们来啊！”主管指着画面中戴眼镜的男生，“那家伙短期记忆力强得可怕，有他带路，能省不少事。”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往里边跑吗？你对里边也很熟悉吧？”巳一心二用，边观察着屏幕边和主管聊天。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在跟那条大肥虫聊天，那画面挺恶心的。”
想起地下那条无时无刻不在产卵的虫后，主管宠溺微笑，耸肩说：“那孩子很乖的，它麾下的虫子不会主动攻击人，她刚刚不是还骑着工虫跑吗？”
主管把下巴点向少女。
少女盘腿坐地，对主管眨眨眼睛，再点点头。
她觉得那些小虫子挺可爱的，想养一只，当宠物。
“所以这事才蹊跷。”巳皱眉接话，“你这只虫后天性温顺……上次狂暴是什么时候？”
“四五年前了吧？”主管回忆，“那会儿我才进B99基地没几天，被工虫绑去虫巢里的时候我都以为自己要变成饲料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孩子……”
时隔四五个秋，主管仍记得他与虫后初遇的画面。
他被吓尿了裤子，腿软坐地上，连逃跑的力气也没有。
他看着那条卡车大小的肉虫朝他爬来，它太重，肢体已经严重退化，但它还是努力地向他这边蠕动。
最后是工虫把它运来他身边的。
他以为自己要被吸脑髓了，便闭上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虫后没吃他。
它静静趴在他身边，用头顶长且细的触须，轻轻拍打他。
他从触须里感到一种喜悦，而后，他又感到无穷无尽的悲伤与无边无际的绝望——这是那条虫子的情感。
那会儿他正处于妹妹失踪的悲痛之中，莫名地，他与那条虫子产生了共情。
他与它的悲伤，竟如此的相似，如出一辙。
他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抬起手，轻轻抚摸虫后雪白、柔软的表皮。
虫后没拒绝他的抚慰，反而撒娇般地微微挪动身子。
比妹妹要乖——他那会儿是这样想的。
他在家，若是敢摸那个小女生的脑袋，她定要蹦好高，用手刀劈他的头。
“我在那里边待了整整七天呀！”主管感叹，“没那孩子照顾我，我要饿死在里边。”
“哈哈——”巳也想起了这事，嘲笑主管，“我记得，我把你救出来以后，你因为偷吃虫露这事被罚了一年工资。”
“那孩子送我吃的，哪能叫偷！”主管“呸”一声，骂基地里的人畜生。
“仔细想想，育虫是通过诱导玉虫变态发育来的吧？那孩子原本活在王虫巢里，现在却只能独自待地下为人类产出肉料……和我一样无家可归呀！”
主管咂嘴，巳骂他：“你脑子是不是也有什么问题？那玩意儿是虫子，不是人类。”
“对我来说她和人类可没有区别，处理军虫的时候你可别伤着她！”
主管神色很认真，巳轻叹一声“没救了”后，说：“你这家伙私下找我而不是直接联系伐灵局，果然是有私心吧？”
若换成伐灵局来处理这事，他们会封闭虫巢后往巢穴内灌针对虫子的生物毒素——杀虫剂。
等虫子虚弱了，再开闸通风，请军队进入巢穴击毙瘫痪的虫子。
这种办法高效且安全，但会伤害到虫后。
若灌入太多毒气，虫后可能会因此死亡。
主管不愿看到这一幕。
“有是有，不过，那孩子养活了十万甚至九万人，于情于理我都不太赞同伐灵局的做法。”
“你丫的……你就和虫子过一辈子吧！”巳叹气，“你要不要想想自己几岁了？”
“啊——这事就别提了，我不是说了吗？找到我妹妹之前我是不会考虑其他事的。”
主管态度很坚决。
“我说，你妹妹要是知道自家兄长大人是个恋虫癖……”
“别说得这么恶心啊！”主管起身，给巳一拳，“地位也好财富也罢，都是地下那孩子带给我的……”
这话倒是没错。
可能是主管体质特殊，虫后只亲近他，换其他人靠近虫后，就会被巢穴里的虫子围攻。
他也因此成了B99基地的主管，即便事务繁忙，他也会溜进巢穴里找虫后聊天。
他给虫后讲他的过去，谈他的妹妹，说等他找到妹妹了，要带妹妹来看虫后。
“那个笨蛋可能会被吓一跳……啊！抱歉，我没冒犯你的意思”——他曾对虫后说。
虫后没反应，只是静静趴在他身边。
“好——行！我会尽量不波及到那条虫子的！”巳顶不住，举手投降。
少女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巳点头，她也跟着点头。
主管和巳聊天时，她觉得有些无聊，便把自己右眼挖出来，揣手里当镜子用，整理自己头发。
这眼瞳曾是绿色，叫做「明瞳」。现在变成了黑色，少女就给它取了新名字——暗瞳。
即便把它挖出来，少女也能通过它视物，很方便。
少女把刀扎成的丸子头解开，整理完头发，她把暗瞳放地上，滚着玩。
“小姐！我来做你的对手！”
刀也觉得没事做，扣出柄中白眼，和少女打弹珠。
少女玩了一会儿，蓦地注意到身边没了交谈声，她便偏头看向巳和主管。
发现这两个男人用很惊恐的目光盯着她看。
她迅速抓起眼球，藏身后，点头示意自己刚刚自己在认真听，没开小差。
“呃……”
主管咽口水，小声问：“黑小姐，您的眼睛……没事吧？”
少女歪头。
她左脸被面具覆盖，右脸没了眼睛，眼眶空荡荡的，有风灌进去，“呜呜”响。
很可爱。
少女抬手，摊开手心展示自己的右瞳，意思是她的眼睛没事。
主管摆手后退，就连见多识广的巳，脸色也非常不好。
“你先把眼睛装回去……”巳说，“这是义眼？还是灵？”
少女把眼瞳塞回眼眶，再指向刀。
意思是这眼睛和刀一样，是灵。
“带着两只灵和一件工坊武器么……”巳挑眉，有些惊讶。
如E所说，灵不是什么好东西——和灵相处久了，人会被灵污染，最终成为灵的一部分。
灵借予其主人各种能力，可不是出于善心，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与其主人合二为一，将其同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这也是大部分解放者的下场：成为与自己契约的那只灵，然后，寻找下一个主人。
“灵带多了不好。”巳提醒少女，少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起身捡起刀，开门把刀丢出去，再把门反锁。
过一会儿，刀骂骂咧咧从窗口钻进来，跳起来用柄敲少女的脑袋。
若非少女早已流干了眼泪，她此刻已经抱头痛哭了。
“小哥！你刚刚是不是对我家小姐说我的坏话了？”
刀生气。
它尖点地、柄指天，站着，再从镡里生出两条触须，叉刀身上。
一副双手叉腰骂人的泼妇样。
“呃……没有，你误会了。”
“我是个聋子，小哥，我听不见，你说大声点！”
巳无奈，只得用手机打字解释。
他觉得刀太智能了，像人类，有着同人类一般的思维。
让他想到了梦核「思维魔方」。
那东西吃的人脑太多，思维方式也开始向人类靠拢。
他想对刀进行一些人机测试，看看刀是如「模仿者」一般在模仿人类，还是同「思维魔方」一样有了自己的意识。
他刚打字，注意力就被监控里的画面引走。
字母事务所的三名对灵使已深入虫巢，他们遇到虫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