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魇或者梦魇解放者。”
三语气笃定。
他脚下躺着一团烂如泥的血肉——那是他上一具身体的血肉。
水瓶宫通过研究「迷雾列车」而获得的超空间跳跃技术还不成熟,贸然使用超空间跳跃装置,使用者的血肉会被扭曲空间的可怕力量搅成沫,意识也会迷失在各层世界的缝隙之中。
不过,三在启动超空间跳跃装置前,已经把当前的意识体上传至「思维魔方」中,所以他并未被没有尽头的时空旅行逼疯。
他记得在直升机内发生的一切,唯有梦魇,才会给他带来那种压抑到极致的心悸感与错愕感——就好像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宾州和林檎长了腿在地上到处跑,边跑边说“早上好~♪主人”般的诡异感。
“是吗?”
他身边站着另一名男性,男性和他一样,身着黑底金边的长袍。
“九还没醒吗?”
三问,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指着地上的血肉,说:“这里面,没发现九的组织。”
“……”
三低头,围着血肉走了一圈,长叹一声:“「超空间猎杀」?”
“应该是。”男人双手后背,昂首凝视面前的超空间信标。
使用超空间跳跃虽然能避免灵通过意识的载体(肉体)来污染意识体,但……就像「迷雾列车」会把人送去深层世界、「镜界」中会走出使用者的复制体、「思维魔方」会吞噬人的大脑那般。
超空间跳跃是从灵身上研究得来的,那它自然也有着同灵一样的风险:那些被抛弃的、迷失在时空旅行中的血肉与意识,会向抛弃它们的主人展开报复——这,就是「超空间猎杀」。
“已经联系水瓶宫和双鱼宫那边帮忙处理了。”
后半句话,男人没说:希望不大。
毕竟,超空间跳跃已经有成为灵的趋势,根据预测,它的评级,在伤核与梦核之间。
“水瓶宫那边组织了超空间救援小组,双鱼宫也设计了意识迷宫……但还是得看九自己能不能撑住。”
“先说说B99基地那边的状况吧,副宫认为是终末之声干的。”
男人指尖窜出火苗,而后火焰暴涨为火团,将地上的血肉烧成灰烬。
“终末之声……”三深呼吸,“听说他们的成员里有数名梦魇解放者和一只梦魇。”
男人摇头:“「百世之目」已不是梦魇,它找到契约者了。”
“现在,「百世之目」是梦魇解放者,是个绿头发的姑娘。”
三愣神。
“「百世之目」、「终末之声」、「饕餮之宴」、「噬梦者」、「深空之触」……咱们的敌人,比想象中可怕很多。”
“B99基地那边的事,暂且交给下人们处理。”男人顿了下,看向三,“心宿一和心宿三陨落了。”
三瞪大眼睛。
那两位可都是天蝎宫的梦核解放者。
“「利维坦」出现了。”男人补充说明,“他们在抑制「利维坦」的过程中被终末之声的成员偷袭,牺牲了。”
男人的语气变得沉痛:“不仅如此,包括仙王城和仙后城等诸多北天都市在内,都发生了对灵使堕落的恶性事件。”
“从调查报告上看,这些事件都是终末之声的人干的。”
“……那些家伙,在抹黑对灵使吗?”三咬牙握拳。
“没错。”男人闭目哀叹,“现在对灵使在北天都城的风评很差,已经出现民众游行要求将对灵使驱逐出都市的事情了。”
“……不应该。”三不解,“他们应该知道是谁在保护着都市不被灵侵蚀。”
“对。”男人点头,轻挥广袖,把地上的灰尘吹走,“背后必定有人在推波助澜,他们正在将普通人与对灵使分化为两个群体……我们上当了。”
两年前,南天凤凰院发生的事情吸引了十二宫的注意力,绝灵刃实在过于可怕,他们便把大量对灵使从北天调去南天,来剿灭名为“终末之声”的邪恶组织。
结果,人家的大本营根本就不在南天,而是在北天,去破除绝灵刃封印一事,只是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一但对灵使与普通人互相敌视,我想,有不少对灵使会投入终末之声的怀抱。”
男人在超空间信标前来回踱步,那声声轻微的脚步,是他的焦虑:“不知道他们又在狱虫巢穴里搞什么……你得去北天一趟,下层世界的事我们没空管了,优先保证中层世界的安全。”
三点头,小声问:“上层世界那边……”
“啊——我担心的就是这个。”男人苦笑,“如果我们不能摆平这些事,就只能请宫主出宫解决了。”
“十二宫宫主一但离开上层世界……”
男人没继续说,三却了然点头:“阳谋吗?”
“没错。”男人摆摆手,“你快些去北天吧!冥道宫家的人在原凤凰院遗址镇守绝灵刃的封印,北天防守空虚……本来想等你和九处理完狱虫的事再把你们调过去,现在……狱虫那边恐怕也没这么简单。”
“那灵研会那边怎么交代?”
三问,男人冷笑:“让他们自己去找人解决吧!狱虫不属于十二宫的财产,这些人在上层世界待久了,目中无人得很,也该给他们点脸色看看了。”
“是。”三点头,再和男人商量一会儿后,三离开了。
目送三远去,男人轻抖衣袖,回头瞥一眼信标,又叹一声。
不知他的义女——那名被称为“尾宿九”的怪核解放者,能否从她自己血肉的超空间猎杀中逃脱。
他很想踏入世界间的缝隙去寻找她,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强如梦核解放者,在这危机四伏的都市中,竟难以顾及家人……
念此,男人苦涩一笑,他摊开手掌,对准超空间信标,犹豫一会儿,他将手放下。
没过多久,他又将手抬起。
他重复这个动作多次,最后,他像是没了力气,瘫坐在地。
每一个被使用过的信标,都必须将其摧毁。
否则,那些迷失在世界缝隙中的可怕之物就会寻着他人的足迹,来到信标附近。
但这个信标,亦是指引他养女的灯塔,一但信标被毁,那名会抱着他手臂撒娇说“爸爸!我想吃葡萄”的小女孩,就再也回不来了。
最后,他从地上站起,拍了拍长袍下摆,深深地看了信标一眼,走了。
他终是没能战胜自己的私心,狠不下心摧毁信标。
说不定,他下次来这里时,这里能多出一团属于他女儿的血肉。
他命人在此地留守,不过,那些配备着对灵特种弹药的士兵没能等到令人作呕的血肉。
他们等到了更瘆人的东西——一个……不!那是两个快要融为一体的人!
她们的身体已经完全地融为一体,头颅与五官融化着,像一团合烂面的泥,不断往下低落着油脂。
仅能从她们的头发颜色看出,这曾是两个人。
一蓝,一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