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被伐灵局的人护送出来，已是三天后的事情。
听到主管出来了，刚能下床走路的巳就揣着他那只精神萎靡的小蛇冲到主管面前，给了主管肩膀一拳。
这一拳很用力，直接把主管打得跌坐在地。
“你不要命了？就为了你那些破虫子？”
“不是这些虫子你们早死了。”主管坐地上，微笑着向巳伸手。
巳被气得咬牙摇头，最后还是抓住挚友的手臂，把挚友拽起来：“你不是还要找你妹妹吗？你死了，去哪找你妹？”
主管熟练地掀开巳的外套，从外套内兜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死了说不定就能找着了。”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很轻，就像从他口中吐出的烟雾那般轻盈，被风吹着，飘向天空。
巳瘪在胸口的怒火被这句话戳得泄了气，他用力拍主管的肩膀，然后右手勾着主管脖颈往前走。
“少说这些丧气话，你妹还等着喊你一声哥哥呢……你那只虫后呢？”
主管偏头，示意巳往后看。
一条卡车大小的肥硕虫子，正被工虫搬运着，从炸开的虫巢入口抬出来。
“本来我昨天就可以出来了。”主管埋怨，“哄了这孩子一天，她才愿意出来。”
“你不会真是恋虫癖吧？”巳觉得这条大肥虫有些恶心，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我看你脑子里的问题也不小。”
“随你怎么说。”主管有些疲惫，他走了几步，不走了，盘腿坐地上，半眯眼睛看着虫后。
虫后太久没见光，虽然它的眼睛已经退化，但午后刺目的光还是让它不安地扭动着，撞翻几只搬着它的工虫。
见此，主管挣扎着站起来，想去陪伴虫后。巳立即抓住主管的胳膊，皱眉说：“你先去休息吧！其他事就交给你手底下的人处理。”
“你帮我盯着点。”主管精神状态很不好，眼睛眯得看不清路面，“别让人伤着那孩子。”
“行！我帮你看着。”
得到巳的回答，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而后，他身子一软，倒在自己好兄弟肩膀上，睡了。
巳摇头叹气。
他实在不懂主管为何如此在意那条虫子，虽说主管的地位与财富都是虫子带来的，但……他觉得主管有些做过头了。
为了条虫子连命都不要。
可能主管是那类把宠物当亲人的人吧？
这样想着，巳把主管背起，准备把主管送去医院。
他刚走出一步，就看到一名被刀拽着走的黑发少女。
少女身体半蹲，重心下放，整个身子往后倒，拽着刀柄，想把刀拽回去。
刀飞在半空中，刀尖直指虫后，嚷着“点心！点心！”之类的词。
少女体重太轻，抓不住刀，所以她的皮鞋跟已被磨平，在地面留下两道浅痕。
少女和刀打架的场面，巳见多了，已不觉得奇怪。
但那柄会说话的刀还是吓到了旁边站岗的伐灵局成员，他们立刻把枪口对向少女，食指搭在扳机下方，随时准备关闭保险开枪射击。
“小姐！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用枪指着咱们……”
“咱们要不要把他们的命指向地狱呀？”
刀说着，继续往虫后那边飞。
少女生气了，一口咬住刀柄，咬得刀发出刺耳的凄厉惨叫。
“那位是对灵使！”
巳高声提醒伐灵局的对灵特别行动小组的成员，人家瞥了巳一眼，冷声答：“请无关人员远离此地。”
巳皱眉。
这话刺得他耳朵疼，但他毕竟是对灵院的人，没有当场发作，把这群基本帮不上忙的普通人当空气，转头和少女打招呼：“下午好，灵力恢复了吗？”
少女咬着刀柄点头。
她这几天晚上梦里天天有啃不动的布丁吃，灵力早已恢复。
“哦！小哥……你男朋友死了吗？”
刀用力磕少女的牙，把少女疼得捂嘴蹲下后，它爬到巳身边，把柄扬起，用那只有些瘆人的白眼盯着巳背后的主管看。
“他是我兄弟。”
巳下意识出声解释，想到刀听不到声音，他摇摇头，继续背着主管走。
“诶！怪事！你哥们怎么和那只点心一个味儿？”
刀发现了新玩具，不要少女了，跟在巳身后爬。
“你哥们不会也是虫子吧？”
“还有你那条蛇……”刀弯曲刀身，向上蹦，吓得小蛇连忙裹住巳的脖子，对刀吐着粉红色的信子。
“小哥，这小妹妹好像爱上你了。”
“……”
巳瞥了刀一眼。
刀话多得很，巳已经听惯刀的怪话了。
“唉！小哥！你别不信呀……”
“我是认真的。”
“要不是看在她这份好不容易才诞生出来的情感上。”
“我早把她吃啦！”
“她是青苹果味的，小哥……”
刀越说，小蛇越害怕。
它“呲溜”一声钻进巳的口袋里，探出一只三角形的脑袋，盯着刀。
它怕到刀伤害巳，所以它没有逃走，仍待在巳身边。
“你可别把它丢下了，小哥。”
“不然，它就要发疯了……”
“呃——”巳觉得有些烦。
他现在明白那名文静的少女为何对刀如此粗暴了。
他把目光转向身后，在树叶斑驳的阴影里，有一名少女蹲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颗被她捧在手心的门牙。
“你家小姐的牙齿好像被你磕掉了。”
刀听不见声音，但刀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它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咳嗽一声，小声对巳说：“小哥，待会儿你和我家小姐说一声，我要出差几天，等我家小姐气消了，我就回来了。”
刀跑得慢了些，所以它被少女用绳子栓在了窗外。
风一过，吹得刀左右摇，刀身撞墙壁上，发出清脆的“锵锵”声。
“小姐，外边风好大。”
“我好冷……”
少女没理刀。
她端着镜子，呲牙，仔细检查发现缺掉的牙已经长回来后，她左手抚胸长舒一口气。
“小姐！我有件事很好奇！”
“你说我把你那层象征纯洁的可悲壁障戳破以后它能像牙齿一样长回来吗？！”
少女眨眨眼睛。
她把刀拽回宿舍里，用脚踩着阻止刀乱跑，给刀拍了几张照后发去南天对灵院的论坛里，问有没有对灵使想买这把刀。
想买刀的没几个，评论里全是想买她脚的。
少女有些不高兴，把帖子删了。
刀也很不高兴：“哈！尽是些没眼光的东西！我可是灭世的梦魇呐！”
“对了小姐，你和我都是终极的梦魇……要不咱两生个孩子吧？”
“那孩子说不定能成为传说呀！成为和这几层世界一样的传说！”
“哦——我可太想看到那个世界了！”
刀话没说完，被少女脸色平静地挂回了窗口。
“小姐，咱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比较好？”
“小姐？你在听吗？”
“话说，小姐，是你生还是我生啊？”
“哦！不对！我还不是人类……诶！小姐，你是怎么变成人类的呀？”
好烦。
少女用枕头捂住脑袋。
“嗨呀！你藏在黑雾里的东西我看不到呀！”
“小姐？”
“你怎么不说话呀？”
烦死了！
少女猛地坐起，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坐在床边，死死盯着趴在窗台的刀。
“哦……小姐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少女深呼吸，闭眼，用力点头。
“那可真是太好啦！”
“我喜欢看你这副想骂人又发不出声音的可爱模样！”
“来！再多生气一点！”
……烦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