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坐于雪饼会员制餐厅里的对灵使们,今天终于重聚。
不同的是,H没了一颗机器球,G碎了眼镜。
E丢了右臂——这倒不是什么问题,若是口袋里装满了钱,可以去医院用纳米机械液修复断肢。
“你们事务所那边帮你买保险了吗?”
主管刚去看完虫后,他把手中的便利袋往地上一丢,便有几个锡罐滚到少女脚边。
少女跪坐于白布之上,她好奇拿起罐子打量,发现这是冰镇啤酒后,她像丢垃圾一样把它丢远。
“我们事务所还算正规,买了。”E回答着主管,目光却盯着少女,不愿移开。
“小姐,有痴汉盯上你了。”刀蜷在少女被白色裤袜包裹的双腿上,把刀尖扬起,对准E的眼睛:“老弟,你若是敢我家小姐主意,我就把你的眼睛戳出来,烤着吃。”
E还没反应,少女先灵机一动,把自己的右眼摘下来,摊在手里,向别人炫耀。
巳和主管已经见过少女玩自己眼珠子,倒不觉得惊奇。
但其他三人没见过这场面。
G是近视眼,没了眼镜,看不清东西。他只听H“咿呀”尖叫一声双手杵地后退,很好奇,便凑近看。
被少女掌心中的竖瞳瞪了一眼后,他眼一翻、腿一软,晕过去了。
少女觉得好玩,就抓着眼珠往H身边凑。
H先躲在E身后,实在没地方躲了,就被少女追着往远处跑。
E虽见多识广,但少女的举动还是让他忍不住蹙眉。
这姑娘身边居然有两只灵……不对。
他看向被少女留在原地的兔子玩偶。
他经常看少女从玩偶里掏东西,没猜错的话,这玩偶也是灵。
他叹气一声,往少女离开的方向看。
H已经被刀救下了——刀把少女的眼球抢走,正在地上爬,少女则在它后边追。
“小姐,你怎么能跟其他女人打情骂俏呢?”
“你是我的!”
刀爬到树顶,挂树枝上嘲讽少女。
少女银牙轻咬下唇,她刚想把树一拳干翻,见到旁边有只工虫在跑,她愣了一会儿,开开心心跳虫子背上,拎着触须骑着虫子跑远了。
她把自己眼睛的事给忘记了。
刀急眼,连忙去追,爬到少女身边,说:“小姐,你脑子是不是不能处理复杂的问题啊?”
主管也追着少女融入了夜色中。
他的虫子又被人放出来了。
E沉默坐在原地,过了许久,他摇头轻叹,捡起一罐啤酒,拉动拉环,仰头猛喝。
少女的样子,总叫他想起那名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后辈。
“……什么人呀!”H则在抱怨。
少女刚刚把眼球砸她脸上,黏糊糊的粘液弄花了她的妆。
她龇牙眯眼用纸巾擦去脸颊上的不明液体,打了个激灵,盘腿坐在篝火旁烤火——委托结束了,他们打算在基地里升团火,烤虫肉吃。
“虫巢那边的事,交给管理会和伐灵局的人处理了?”E问。
巳点点头,把玩着手里的小蛇,说:“主管说天蝎宫的人有事没来,虫巢里的狱虫莫名其妙死光了,不用麻烦我们了。”
“狱虫啊……”时隔多日,想起那些可怖的虫子,E抹了抹发亮的光头,“我还以为自己要死在里面了……他娘的,这委托费得加点吧?”
“基地这边要是不加钱,你就把这事曝出去。”巳笑着为E支招,“以后他们的委托就没人接了。”
“对了!之前不是说有架直升机在基地里坠机了吗?”
“我也不清楚。”巳摇头,把小蛇绕自己手臂上,“听主管说,好像是出故障了……又不关咱们事,你先考虑你手的事情吧!”
“你最好是去找双鱼宫底下的医疗机构装条仿生臂,纳米机器人太贵了,风险也高。”
“以后再说吧。”E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衣袖,“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
“不过,那些狱虫是怎么死的?”E越想越觉得奇怪,“狱虫是梦核吧?有解放者来了?”
巳努嘴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见到少女回来,他们刚想打招呼,少女却飞速捡起地上的玩偶,眨眼间,便消失在他们视野中。
等主管回来,他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接了通电话。”主管心不在焉坐下,“好像是她要找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这三个字跃出手机听筒,钻进少女耳中,也钻进了少女心里。
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激动、兴奋?还是恐惧?
她不知道。
两年前的那场噩梦至今仍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她记忆力衰退得十分严重,脑子也变得很不灵光,但她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尽管她想要忘记。
她记得蓝靛为了让她们离开,选择了留在原地,与解放者为敌。
也记得绿借走了她的面具。
她最后的记忆,是一只拽着面具向她飞来的眼睛。
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些人了——少女清楚这一点。
她只是学着橙的样子,骗自己那些人还未离开罢了。
但她没想到……她委托的事务所,居然真的找到了蓝靛!
这是否意味着,其他人也……
她被刀拽着在夜空中飞行,她双手攥得很紧,指甲嵌入掌心,牙齿亦咬破嘴唇。
她双肩轻颤,只求刀能飞得快一些。
她已独自乘舟在海浪中漂泊已久,现在……她终于看到了岸边,能靠岸了。
“小姐,唉……”
“你这幅样子,我更不想带你去见她们了。”
刀说话,虽然耳畔风大,但少女还是听到了刀的声音。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刀。
刀能理解少女的心情,少女现在敢和它拼命,所以刀没有戏弄少女,而是语重心长地说:“小姐,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你待会儿见到的东西,可不一定就是你想象中的东西。”
少女不想听这些话,她只想让刀飞快些。
刀带着少女在天上飞了两天两夜,少女一直没合眼。
哪怕双眼被风刺得生疼,她也倔强地不愿闭上双眼。
她怕这只是一场枕边冰凉的梦,怕自己睁眼以后,伴她身边的,仍只有一把唠唠叨叨的破刀。
终于,少女赶到了事务所的指定地点。
她没空和事务所的人打招呼,她推开其他人,往一个密封的集装箱跑。
在天上飞太久,她腿麻了,跑两步便摔在地上,将那身净白的衣裙,染成了灰色。
她咬牙,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往箱子前走。
等事务所的人打开箱子时,少女愣住了。
她看到了两个已经融进对方体内的人。
她们的下半身已融为一体,上身也融合了一半,两张脸粘在一起,难以分离。
仅从外观判断,已完全无法分辨这两人曾经是谁。
但少女记得她们的名字。
毕竟……直至现在,她们那两只涂有不同颜色甲油的小手,仍十指相扣着。
不愿分开。
也无法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