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麻雀，又来了几只。
刀往窗台洒了米，有三两只麻雀便扑着翅膀落在窗前，蹦蹦跳跳。
然后，麻雀被一只冰凉且苍白的手掌抓住了。
手的主人是一名白发少女，垂在眉间的刘海随着她歪头的动作倾斜，遮住她左眼。
它盯着麻雀看了许久，最后，它张嘴，把那只叽叽喳喳叫着的小鸟塞入口中。
它抿唇，抿着鸟儿的脚爪，偏头看向被铁链绑住手脚的女性。
女性半长的头发已被人强制染色，一半蓝，另一半靛。
她身穿的、不合身的Lolita衣裙同样是蓝靛两色，就连眼睛里，也被塞了美瞳，一蓝、一靛。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苍鹭咬牙流泪。
她被那名用面具遮住半张脸的少女囚禁在这间屋子里，已有一周。
“姑娘，我是个聋子……”刀含着麻雀说话。
它靠窗，用小拇指掏着耳朵，把口中小鸟咽下，说：“你有事可以找我家小姐谈。”
想起那名无法发声的黑发少女，苍鹭浑身一颤，抱膝缩在床头。
她动作很轻，却还是牵动了挂在铁链下方的风铃。清脆的铃铛声后，乌鸫飞速推开门来到这间本属于她的卧室内，站在床尾，盯着苍鹭看。
“求你了……放了我吧！”
苍鹭落泪求饶，乌鸫摇摇头，在碎了屏幕的平板上认真写：「我不会再让蓝靛离开了」
写完，她攥起小拳头，对空气挥拳，再叉腰挺胸。
意思是她现在很厉害。
苍鹭银牙紧咬，不敢说话。
她尝试过逃走，她第一次出逃失败后，有绳子绑住了她的双脚。
第二次失败，束缚她的东西，从绳子变成了细铁链。
现在，卡住她脖颈与四肢的东西，是比拇指粗的链子。
下一次，她可能，就要被乌鸫折断双腿了。
见苍鹭乖乖坐在床上，乌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苍鹭挥挥手，转身走了。
她正在为苍鹭准备午饭。
“哎呀，你也太可怜了。”
刀又抓住了另一只麻雀。
它把麻雀的羽毛当花瓣，揪下片片羽毛，丢去窗外，看着羽毛随风去了远方。
“我可以帮你！”
苍鹭警惕地盯着刀。
她记得刀是乌鸫的同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家小姐这里不太正常。”刀把失去羽毛的麻雀放在头顶，属于麻雀的血液染红了它白如雪的长发。
刀用手指轻轻敲自己脑门，压低声音说：“她把你当成她的朋友了……”
“但是，她朋友有两个，姑娘。”
刀凑近，俯身。
奄奄一息的麻雀从它头顶滑落，落在苍鹭怀里，吓得苍鹭捂住嘴，不敢发出声音。
她怕引来乌鸫。
“你瞧。”刀伸手，翘起涂有乳白色甲油的食指。
它指尖轻轻点在苍鹭眉心，然后下划，划过鼻尖、下巴、锁骨、胸口……
“姑娘，你现在一半是蓝色，一半是靛色。”
“过两天，我家小姐说不定会把你分成两半！”
“这样她就有两个朋友了！嘎！”
刀突然笑，笑到一半，它被苹果命中脑袋，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戴着围裙的乌鸫站在门口，指指刀，再指向门外，要刀出去。
“哦！小姐，午餐你有准备我的那份吗？”
刀这次很听话，它出门时，回头意味深长地瞥了苍鹭一眼，瞥向床底。
等乌鸫与刀一起离开，等周围只剩那只将死之鸟的悲鸣，苍鹭小心翼翼往床边挪动，尽量不发出声响。
她低头往床底看，看到了一柄黑色的匕首。
那是鹦鹉送给乌鸫的工坊武器。
苍鹭瞳孔猛缩，缩成点。
……这是什么意思？
她往卧室门瞟。
门紧闭着，隐约有低哑的女声从楼下传来，嚷着“小姐！我要吃这个”。
她深呼吸，来不及思考，谨慎伸手，将匕首握在手中。
见到镶嵌在柄首的宝石，苍鹭眼中浮上一抹喜色。
她见识过工坊武器，用这东西，能轻松切断囚禁着她的铁链！
但，铁链脱落会使风铃摇曳，会把乌鸫引来。
苍鹭把工坊武器藏在枕头下，再坐在枕头上，压着匕首，深呼吸平复心情。
乌鸫总有离开的时候，她得等一个机会。
刀也在等一个机会。
它已经在乌鸫身边等了两年。
它每天晚上都会用自己的灵力浸染乌鸫的灵力，只为了把乌鸫处于「噤声」态的灵力唤醒。
就在这几天，它的努力终于有成果了。
它能感知到，少女的灵力正在「沉沦」。
但这个过程太漫长了，久到刀看不到过程的尽头——乌鸫和它是一个等级的存在，它很难凭自己的灵力左右乌鸫的想法。
刀有些等不及了。
它迫切地想看到乌鸫藏在黑雾里的东西，想知道那与榊棭齐名的梦魇解放者「幽霾雾岚」是如何变成这副样子的。
它得加速这个过程。
它绕到乌鸫身后，踮脚看着乌鸫把火腿切成丁，说：“小姐，我们还挺有缘……”
乌鸫回头看了刀一眼，抬起脚，用力用脚跟踩刀的脚背，让刀走远点。
“唉，你以前对我很温柔的……在你还是梦魇解放者的时候。”
少女眨眨眼睛，她切完火腿，用毛巾擦干手，把手背贴在刀额头。
一片冰凉，刀应该没生病。
“哈！小姐！你不记得我了！”
“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毕竟……”刀咧嘴，露出自己沾有羽毛的三角齿，“我可是为了你……血洗了整个三千灵家呀！”
“唉，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久到我都忘记自己家在哪了……我以为你不在了。”
刀的语气很悲伤。
乌鸫不知道刀又在发什么癫，刀挡着她的路，所以她抬腿踢刀一脚，把刀踹到一边。
“你以前不爱吃布丁。”刀顾自回忆，“你爱吃麻薯——那种糯米团子。”
“我经常做给你吃来着……哦！不对！是榊棭，不是我。”
“唉，我都忘了我是谁了。”
“你也忘了你自己是谁，小姐……你怎么能忘记呢？”
乌鸫觉得刀有些烦。
她瞪刀一眼，把火腿丁与土豆丁煸炒后，拌入米饭中，再倒进罐子里，做土豆火腿焖饭。
“也不对，小姐……我记得你只是梦魇解放者，和榊棭一样。”
“你不应该是从底层世界来的……小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总听刀念及那名三千灵家的天才对灵使，少女忍不住写字问：「你知道榊棭？」
“嗯哼——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就是三千灵榊棭！”
乌鸫这次用手指扒开刀的眼皮，仔细检查。
刀确实没生病。
“嗨呀！等哪天我带你去顶层世界走一圈，你就知道了……小姐，这罐子有点小呀！你不会只做了两人份的吧？”
刀凑近陶罐，用指头戳。
被烫了，它甩手怪叫：“小姐！我被它咬了！我要杀了它！”
乌鸫抱住刀的腰，把只会添乱的刀拖出厨房，丢沙发上。
有风铃声传来，乌鸫耳朵轻抖，连忙奔向二楼卧室。
确认苍鹭还在房间里，她松了口气，挥手和苍鹭打招呼。
苍鹭没理她，她有些失落地垂着小脑袋关门。
没事的。
她握紧双拳，往自己胸前一竖，给自己打气。
总有一天，她会让蓝靛想起之前的事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