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连接车站与天桥的露台往东南方向看，能远远见着龙栖谷的影子。
那边依旧烟云缭绕，雾霭茫茫，宛若仙境。
乌鸫双手搭在护栏眺望，刀蹲在她脚边，捡起一只蚂蚁，偷偷放乌鸫皮鞋里。
乌鸫没反应，刀昂首，轻轻揪乌鸫裙摆：“小姐，你在想什么？”
想那日的温泉，那天的烧烤，那夜的烟花。
想那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
乌鸫垂眉，她用右手食指抚摸头侧的半副面具，滑自右眼角，再从留有刀牙印的脸蛋往下走，触碰耳坠后落在兔子玩偶的肩带上。
她整理把脖子捂出汗的围巾，低头看刀。
“你看什么？”
列车迟迟不来，刀有些无聊，正在往乌鸫鞋里塞小石子。
被乌鸫盯着，它讪笑，悻悻收手，和乌鸫一同望向远方。
“小姐。”
它凝视龙栖谷的方向，说：“你不是想吃仙女城的布丁吗？咱们一起去！”
乌鸫摇头。
她已经和其他人约好了，等人到了，她才会去那座她一直想去的都市里。
迷雾从车站涌现时是傍晚，乘车的人很多，不过刀与乌鸫皆是对灵使，不用和形色匆匆的行人挤在一起，可以乘坐特殊车厢。
对灵使专座与普通车厢之间隔有舱门，其他人进不来，也看不到这里边的情况。乌鸫环视一圈，发现这截小小的车厢内，竟坐满了对灵使。
除了部分有要求的私人事务所外，就连对灵院的对灵使也没有统一制服，所以无法从着装来判断对灵使的身份。
她在看其他对灵使，其他对灵使也在看她。
她身上带着的灵很多：右眼、玩偶背包、耳坠，很引人注目。
“小姐，他们为什么盯着你看？”刀明知故问，“因为你脸上有我的口水？”
乌鸫微愣，抬手触摸脸颊。
不久前，刀要去追那名蒙眼少女，乌鸫不给刀去，和刀打了一架。
女人打架，讲究一个拳打脚踢揪头发用牙咬，乌鸫咬了刀的手腕，刀亦啄了乌鸫脸一口。
刀牙齿太锋利，不敢太用力，怕咬伤它家小姐。
乌鸫虎牙也很锋利，非常用力，怕咬不疼她的刀。
所以刀被乌鸫咬伤了——它苍白的右腕处有淤血的牙印。
等乌鸫去卫生间补完妆回来，刀蹦起，大呼小叫对乌鸫招手：“小姐！你来看这个！”
它的嗓音惊扰了其他乘客，有人微微蹙眉，有人侧目观望，但没人怪罪刀。
对灵使对其他对灵使很包容。
乌鸫凑近，往窗外看，外边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平原。
等列车驶近了，能望见平原中央有湖，湖心有岛，岛边种满谒灵花树。
未到秋季，树里满是郁郁葱葱的叶，见不到花的影子。
“是天堂岛！”
前方传来其他对灵使的惊呼，乌鸫好奇眨眼，侧耳倾听。
“恩……等有空了咱们去那里玩吧？听说那地方有长翅膀的天使！”
“那个不是天使。”有人插话解释，“是不愿离开天堂岛而自愿守护那里的人。”
“不愿离开？什么意思？”
对灵使大多健谈，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便翘着腿接话。
“那地方很漂亮。”两鬓斑白的对灵使点上一根烟，眯着眼回忆，“去过的人都说，那地方和上层世界没区别，进去了，就不想回来。”
“没吧？”有对灵使反驳，“我二叔去年才去那地方旅游回来。”
“你懂个屁！”老人呸一声，“作为景点开放的仅仅是天堂岛外围！”
他站起身，佝偻着腰，指着岛中央的小亭：“你上岛后，走到中间，那里有口井。”
“跳井里，一直往里游，潜个几百米，钻进发光的水泡里……那里才是天堂岛！”
“只有梦魇解放者才舍得离开那地方。”老者吐烟，咂咂嘴。
从他嘴里冒出的烟雾没能污染车厢内的空气，被列车净化了。
他继续说：“出来的梦魇解放者还得去找「失格者」吃去他们的记忆，不然，他们还会回到那地方。”
“真有这事吗？”
有人不信，老人冷哼一声，说：“你可以自己钻进去看，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对现世还有留恋，就别去那地方。”
听到这话，乌鸫眨眼。
她突然想去那地方看看。
“对了，听说那地方这久多出个红衣女鬼？‘呜呜呜’地坐树下哭。”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老人听到这句话，沉声警告年轻的对灵使，“忘记梦核「夜魔」咋来的了？”
年轻人闻言，立马住嘴。
人们无意间编造的东西，在灵力的影响下会成真。
窗外景色变幻，闲来无事的对灵使们便聊起其他话题。从他们口中描述出来的东西，大多和灵有关。
乌鸫太久没外出，乖乖坐沙发里认真听。刀对这些东西没兴趣，脖子一扭脑袋往旁边一歪，靠乌鸫肩膀睡了。
乌鸫犹豫一会儿，没把它推走，仍由它吹着泡泡流着口水压她肩头，直到列车到站。
“啊！”语音播报声响起，刀惊醒，睁着迷茫的双眼四处摸索。
抓到乌鸫胳膊，它才松口气，说：“小姐，我做噩梦了！”
“我梦见自己被一个哑巴姑娘抓住了！”
刀又在惹乌鸫生气。
乌鸫瞅一眼被淋湿的左肩，起身同其他对灵使下车。
当迷雾褪去后，乌鸫看到了与南天都市完全不同的高楼。
直上云霄的高楼。
她还未来得及仔细观看，有一枚机械小球飘到她面前，围着她转。
过一会儿，小球从两侧的音响中发出机械合成声：“您好，来自南天都市的自由对灵使。”
“我是北天仙王城人工智能助手——量产型β级小百合，编号NO.114514。”
“如果您是初次进入北天都市，还请您通过我屏幕中央的网络地址进入北天对灵使平台，在平台的提示下完成身份认证。”
“如果……”
小球说了很多。
不只是乌鸫，所有下车的乘客身边，都围有小球。
对于已经来过北天都市的人，它们礼貌打了招呼，就飞向其他人。
遇到乌鸫这种首次进入北天都市的对灵使，它们便细心地为对灵使宣读都市内的各项条款。
乌鸫好奇伸手去抓小球，小球没闪躲，反而很礼貌地问：“对灵使，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乌鸫无法发出声音，她抓住小球对刀上下晃，想让刀替她说话。
她觉得这东西很好玩。
“「利维坦」的崽。”刀不屑撇嘴，“有什么好稀奇的……哦？有意思。”
刀说到一半，抢过乌鸫手中的小球，仔细看。
“……天才！小姐，弄出这个小东西的人是天才。”
“他把「思维魔方」和「利维坦」结合在一起了。”
刀舔小球一口，小球人性化地在屏幕显示出脸红害羞的表情。
“我觉小百合这名字不适合它们。”刀饶有兴趣地望向其他机械体。
“它们应该叫‘XT-489’……说不定它们以后会被这么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