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对环境的侵蚀日益严重，中层世界的土地，也被污染了。
粮食产量一年比一年低，大部分中层世界的果园等经济作物种植基地已经改种水稻、小麦、玉米等谷物，但都市生产的粮食还是难以养活所有层世界的居民。
对此，灵研会想了一个办法。
灵并非只有坏处。
「迷雾列车」改善了交通；「思维魔方」提升了人工智能的逻辑性，「卡米拉氏王虫族」的料肉比远低于1，做到了将灵力转化为可食用肉类。
而人类，是会堕落为灵的。
如果能诱导人类定向堕落的话……那堕落为灵的人类不仅不会危害都市，反而对都市大有益处。
在长达数年的研究后，灵研会掌握了把人类定向诱导堕落为玉虫虫后的方法。
此后，成千上万的玉虫养殖基地如雨后春笋般在下层世界出现，解决了即将到达的粮食危机。
而主管那失踪的妹妹……是第二批第99号实验体。
所以这个基地才被称为B99基地。
乌鸫呆望着文件上的印刷字，她看了很久，哪怕有工虫正在啃她的脚趾，她也没任何反应。
这……就是刀说的惊喜吗？
“小姐，我说的惊喜可不是这个，你得还要等一会儿！”
刀与乌鸫心意相通，它知道乌鸫在想什么。
它把工虫切成两半，再用触须裹着半截虫尸，举在乌鸫面前，问：“小姐，你说……”
“你之前吃的那些虫肉，它们是虫子的肉呢？还是绝望的肉呢？”
乌鸫捂嘴干呕。
她感到一种难以呼吸的胸闷，她觉得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当她想到主管还在锲而不舍地寻找着妹妹时，这种呕吐欲便更加强烈，使她双膝跪地，佝偻着腰吐出酸苦的水。
主管能听懂虫子的语言、主管能安抚虫后、虫群拥有同人类一般的智慧、主管莫名奇妙的很在乎这些虫子……这一切的答案，都写在乌鸫身边这份研究档案里。
而整个下层世界，有近万座这样的基地，也就是说，有上万人……被灵研会做成了虫子。
不，成功诱导堕落为玉虫虫后的实验体只是小部分，更多的人，死在了灵研会的研究所里。
灵研会，白色的长袍，实验，白色空间……
忽地，乌鸫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她感觉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头痛欲裂的她用力把额头砸向地面，在满地黄绿色的虫液中，砸出几缕鲜红。
“唉……”
刀轻叹，爬到乌鸫身边，用柄首抵住乌鸫眉心，把从乌鸫体内溢出的黑雾吸进刀身。
之后，乌鸫两眼往上一翻，晕过去了。
刀用触须裹住乌鸫，把乌鸫往洞穴外拖，边拖边自言自语喃喃着：“小姐，好戏还没开场呢……”
“我怎能让你把这地方给毁了！”
等乌鸫睁眼时，她全身已被冷汗与虫液润湿，皮肤与衣服黏在一起，很不舒服。
她捂着疼痛的脑袋直起上半身，迷糊间，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在问：“你没事吧？”
“你……”
后边的话，她听不清了。
她用力晃脑袋，借她那只能无视黑暗的右眼，她看到了跪在地的主管，捂着腰腹咬牙忍痛的G，精疲力尽躺在地上的H……
还有在她面前挥手的E。
又过了会儿，那萦绕于乌鸫耳畔的杂音才消失，她终于听清了E的话音：“她是不是聋了？”
E在和刀对话。
“你说啥——”刀声音很大，“我是个聋子！听不见！”
E无奈取出手机打字，乌鸫看着他血淋淋的右腿，伸手戳了戳，再看向E。
“好点了吗？”E问。
乌鸫点头，再次伸手指向E的腿。
“小伤。”E吐气，皱眉继续说，“管理会那边的人死了两个，不过灵研会的人没事。”
E抬手指向那两名脸色苍白的灵研会成员：“咱们的委托没失败，不用付违约金。”
“你被那把刀拖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死了。”
乌鸫眨眼，她轻轻抚摸自己染血的额头，发现磕伤已经痊愈了。
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她摇摇晃晃起身，一瘸一拐走到两名灵研会成员面前，死盯着他们看。
年轻的那名研究员没了几根指头，正抓着手腕不断抽气。年老的那位没受什么伤，额角有淤青，应该是逃命的时候磕碰到了。
乌鸫又走向主管。
主管仍跪在那里，他不说话，呼吸也很均匀，呆呆地盯着前方看。
在他前方，是头部插着E大剑的虫后。
主管不说话，E就替主管向乌鸫说明他们在虫巢里的经历。
灵研会的麻醉剂没起作用，虫后惊醒后，发了疯一样往前蠕动着，想攻击那两名灵研会成员。
尽管它的肢体已经退化，无法移动；尽管它的口器只能食用虫露这类流体食物；尽管它体表没有任何甲壳保护……
管理会的成员立即拔枪射击虫后，可惜手枪子弹的口径与装药量实在难以伤害到虫后，反而使虫后更加愤怒。
然后，虫群沸腾了。
它们不知何为死亡，它们不怕死亡。生而为虫后而活的它们无穷无尽，从虫巢的各个角落冲出，瞬间便将热成像仪的画面染成了橘黄色。
但它们没有攻击E等人。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两名灵研会成员。
字母事务所的三人立即堵住虫后寝宫入口，管理会成员则持续向虫后射击，用小口径子弹在虫后表面留下指头大小的洞。
E本想立即斩杀虫后使虫巢陷入混乱，然而他刚从入口离开，铺天盖地的工虫便从入口涌进，瞬间淹没了他们。
情急之中，他只得带着两名灵研会成员跑路，结果跑进了一条死路中。他再一次调用灵力和虫群战斗，随着灵力的消耗，他已无法抵抗工虫钳子，身上多出不少或深或浅的伤。
就在他们即将永远倒在虫巢中时，主管出现了。
即便虫群已经疯狂，这些小虫子也没有攻击主管，反而绕着主管走，怕把主管踩伤了。
E有了新办法。
他把大剑丢给主管，让主管去杀死虫后来解决这次危机。
短暂犹豫后，主管握着剑，迈向了虫后所处的位置。
虫后深爱着他，他亦爱着虫后。
但虫后终究只是灵……主管不能任它残害人命。
已经有两名管理会成员死在了虫群的暴动中，而他是这座基地的主管，他应当负责，给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当主管站在虫后面前时，虫后身边的虫子依旧没理会主管，它们爬向主管身后，往灵研会成员的藏身之处爬。
感受到主管的气息，虫后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就像一个抱着破玩偶躺在旧沙发上打呼噜的小姑娘。
虫后努力往主管身边爬，爬不动，它就让工虫把它搬过去。
它用触须轻轻敲主管的胸膛，随即，一种难以言表的悲伤在主管胸口蔓延，深入他心脏，使他双肩轻颤。
他放下剑，用手轻轻握住虫后触须末端，和虫后交流。
「请停下」——他将这个请求传递给虫后。
虫群仍在暴动，曾对主管百依百顺的虫后，这一次，却像一个拉着眼皮吐舌头做鬼脸的叛逆女孩，没有理会主管的命令。
虫子在集结，准备向对灵使以及灵研会成员发动总攻。
主管捡起了剑，虫后移开了触须。
当主管用尽全力把大剑刺进虫后脑内时，恍惚间，他听到一声宛若梦呓的轻语：
哥哥。
他依旧是她的哥哥。
但它已经不是他的妹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