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其他事之前，我先为你介绍一下这里吧！”
忆起身。
他走到窗前，把木窗打开，让外边的阳光淌进来：“这地方，是水瓶宫通过魔方创建出来的虚拟世界。”
他抬手，手指右移，外边便有风起，吹起蓬蓬灰尘。
“你觉得这个世界真实吗？”
他背对乌鸫说话，乌鸫把刀从垃圾桶里拽出来，用力跺脚踩刀。
刀痛呼，乌鸫点点头。
她觉得这里与现实世界无异。
忆却摇头。
他指着房间角落里的盆栽，说：“这里没有真实的生命，魔方无法模拟出真正的生命。”
“这地方的一切，都不会生长，亦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
忆抬手，他指尖划过墙壁，在木头墙上留下一道划痕：“所有的变化，都是我们通过采集现实世界中的信息模拟出来的。”
“但……”他转身看向那名正在和刀打架的黑发少女，“你却是真实的。”
乌鸫眨眼歪头，从头顶挤出一个问号。
“生活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死人。”忆解释，“我们把他们的大脑喂给魔方，魔方将他们的意识提取制作为模型，然后我们再搭建了名为‘乐园’的场景，把这些模型封装进一个‘角色’里，让他们在这里生活。”
“但是！”忆语气变得沉重，“模型没有任何变化。”
“人是有记忆和学习能力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这些模型没有学习能力。”
“他们被制作成模型时的观念不会因为此后经历过的任何事而改变，直到……”
“那个老太太出现在这个世界中。”
乌想了会儿，写下一个能形容这些人的词：「NPC」
“不太准确，他们并非某段程序，他们有自己的意识和观念。”
“我之后提到的事情，还请两位保密——那名老太太，让这些人的观念发生了改变。”
忆指向外边的太阳，说：“哪怕那颗太阳会吃人，这地方的居民也不会恐惧。他们无法记住在这地方发生的一切，也无法从记忆中学习……但他们却害怕太阳吃掉他们的影子。”
「太阳为什么会吃人」
“因为那颗太阳是灵。”说到这里，忆瞥了一眼正用触须扒住乌鸫皮鞋的刀，“而且，它是被创造出来的灵。”
就像玉虫虫后那样——乌鸫猜。
“您听说过「剪」吗？”
忆问，乌鸫摇头，伸手去抢刀触须里的鞋子。
“这……”忆嘴角轻抽。
那个被人为创造出来的灵很典型，大部分对灵使都听说过「剪」的名号。
忆向乌鸫解释。
「剪」原本并不存在，它的出现，与几个闲来无事的高中生有关。
前几年，发生于都市中的灵态事件并不频繁，有对灵使保护都市，普通人很少能遇见灵。
他们对灵的了解，来源于新闻报道。
某个学校里的几名高中生觉得灵态事件很有趣，他们曾想跑出都市，去外宿界找灵。
灵没找到，被当地黑帮扒光以后，为了掩盖自己耻辱的遭遇，他们谎称自己在外边遇见了灵。
他们说那是一个头是老旧电视机、身背巨型剪刀的宽大人影，并把那个灵称为「剪」。
他们讲得绘声绘色，班里的其他学生没见过都市以外的风景，觉得很有趣，便和他们一起讨论。
他们说：「剪」会用背后的剪刀剪去人身上的衣服，他们亲眼见着它把人连同衣物剪为两半，为了活命，他们把衣服全脱了。
「剪」飘到他们身边，静静地悬浮着，最后用剪刀把衣服切成碎片后，飘走了。
大部分人看穿了他们编造的谎言，但有少部分学生对灵心生好奇，打算下次一起去外宿界探灵。
那天，他们开了直播，举着手机往外宿界的废墟钻。
看直播的人不多，但他们还是偷偷做了准备——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学生披上黑袍，背着定制的道具剪刀，再戴上电视头套，躲在某间仓库里，准备等负责直播的同伴进来时窜出去吓人。
效果不怎么样，有观众看出了那只是道具。
但他们又成功吸引了一小批对灵态事件好奇的人。
然后，名为“彼岸的梦魇——剪”的网络社区成立了。
他们开始为「剪」编写更多的设定，来丰富「剪」这只根本就不存在的灵。
有人拍了外宿界黑帮械斗后的现场照片，把那些被砍死的黑帮成员，说成是遇见「剪」没脱衣服的可怜人，被「剪」杀死了。
或是好奇，又或是单纯找乐子，更多的人涌入社区，在社区里杜撰着「剪」的故事。
它三米高。
它其实是木偶人，掀开黑袍，能看到撑着电视头的木架。
它会剪碎完整的衣物，所以遇到它，必须脱下自己身上所有的衣服，或者用小刀之类的工具把自己的衣服撕破，以此来躲避它的追猎。
它以前是件衣架，被主人抛弃后，又被灵力侵蚀为灵，所以它才痛恨一切衣物。
它有两种移动方式：它会先用行走的方式靠近目标，这时，能听到它木质关节连接处的“嘎叽”声。
它接近一定距离后，移动模式会变为飘浮，它会迅速接近目标，将目标与其身上的衣物剪成两半。
……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了「剪」的故事，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剪」的相关创作中，他们为这个不存在的灵写下一篇又一篇对灵使看了都头皮发麻的设定：
它只在晚上出现。
它有时出现在外宿界，有时潜伏于都市里。
它并非生命，所以它不会死亡。
它怕火，但哪怕它被焚烧成灰，只要这世上还存在衣架，它便会从衣架中复苏。
……
绝大多数人，都只是把社区里的内容当乐子看，直到……一名私人事务所的调查员闲着无聊，写了一份关于「剪」的灵态事件调查报告，盖上事务所的章后发到了社区里。
从这时候开始，有人信了。
这事传到了官方对灵机构的耳朵里。
灵监局立即派人调查，在确认这只是虚惊一场后，他们却没有阻止这场闹剧，而是借「剪」的社区，向普通群众们普及灵的危害性。
这就导致大量不明真相的人相信「剪」是真实存在的灵！
然而……它真的出现了。
在某一天，社区管理人员决定在即将举行的展会上搞一个小活动——他们精心准备了道具，要在展会中cos「剪」。
管理员在社区发了公告，说：「剪」将会在明晚的展会中降临，你……准备好被一分为二了吗？
展会开始那天，他们蓦然发现，除了他们cos的「剪」以外，展会里还有一个和「剪」外观一模一样的东西。
他们以为那是其他爱好者cos的，且cos得很像。
它走路时会有木头摩擦的“咔嗒”声。
它靠近一名身穿偶像服装的少女，然后……它开始飘浮。
再然后……
那天晚上，用于展览的大厅瓷砖，被血涂成了红色。
「剪」，这个原本并不存在的灵，就这么在都市人的推波助澜下，成真了。
它先被评级为怪谈，负责镇压它的对灵使全军覆没后，它又被重新评级为怪核……当一名怪核解放者倒在它的剪刀下时，它被评级为伤核。
在伤核解放者到来之前，那座都市里的人根本不敢穿完好无损的衣服。
“你居然没听说这事吗？”讲完，忆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那东西不死不灭，只要世上还有衣架，它便能从衣架里钻出来，唯有比它更高级的解放者或灵，才可以无视它的概念，将它彻底摧毁。
“我刚刚和你提到的太阳，也是人为创造出来的灵。”忆呼气，压低声音。
“你之前见到的那个老太太，就是它的创造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