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人间悲痛,不过离别;万般哀伤,无非回忆

作者:山鸟毛一文字 更新时间:2024/4/20 23:25:12 字数:2376

忆说,他接手乐园项目时魔方的模型中就有了那位老太太的身影。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闯进去的,只知她在那片虚无的世界里,抱着她早已死去的女儿,漫无目的地行走。

取了她的面部特征去对此,才发现她年轻时是自由对灵使,后来和事务所里的搭档结了婚。她有了身孕后,两人辞去对灵使的工作,在小城街边开了家餐馆过上普通人的日子。

赤出生那天正好是春花节,她生在花团锦簇的节日里,所以她姓“杜”名“鹃”。

杜鹃是鸟也是花,她在鸟语花香的小城里长大,和其他普通人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夫妻俩偶尔会做女儿长大后的梦,梦见女儿成了对灵使,两人便同时从梦中惊醒。

对灵使的生育率很低,好不容易有了女儿,他们不想让孩子和灵扯上关系,所以他们把身边一切与灵有关的东西藏起来,藏进地下室里。

然而人与人的羁绊就像锁链,所谓自由,也不过是在链条的缝隙中寻得一丝喘息——即便辞去工作,但多年的对灵使生涯早已让夫妻两人的社交圈远离了普通人的世界。

好友遇难,得去帮忙;恩人受陷,要去营救……到头来,夫妻两没了对灵使的身份,却依旧做着对灵使的活。

对灵使的工作累且危险,不过报酬也跟高,搬去都市中心公寓区住的那天,看到那名在自家大草坪上欢呼着打滚的小姑娘,夫妻俩相视一笑。

这便是幸福。

赤出生后的第十四个春花节,那天下了冰雹。

拇指粗细的冰渣打飞了湖里成双成对的鸳鸯,也把这对恩爱的夫妻打成两半,一半在阳,一半在阴。

此后,赤的父亲成了云上的某颗星辰,徒留下一名哭肿双眼的妇女带着她与他的女儿在宽敞冷清的公寓里,顾自徘徊。

赤从那一天开始,知道了灵。

她说她要成为对灵使,她的母亲不让,母女两人经常因为这事吵架。

赤很像她爹,倔脾气,她老妈拗不过她,当她被凤凰院的副座看中时,她老妈一个劲叹气,但也没阻止。

之后赤搬去凤凰院住,孩子正值青春期,爱和同龄人玩,很少回家。这只丧偶的鸳鸯只得自己跑去凤凰院,问着路,找到自己女儿的宿舍。

没聊多久,赤就跑去训练了。

赤天赋不差,毕竟那两只鸳鸯皆是镇压者,她早早便掌握使用灵力的方法——那天,她拿起木剑唤出火焰向她老妈炫耀,她老妈既担忧又欣慰地揉揉她的脑袋,送给她一件物品。

那是一串被细链吊着的飞刀,是灵。

与它通过灵力连接,它便如使用者的双臂,可以轻松、灵活地操控它。

有了这东西,赤很快便晋升为镇压者——父亲的牺牲让她憎恨灵,她恨这些将他人家庭拆散的东西,所以她刻苦勤奋,只为将灵驱逐出都市。

她知道亲人离去的痛苦,她贪心,不想让这份感觉被他人知晓,所以她执行完委托还没休息多久,便拉着院里某位天赋不行但却和她一样勤奋的少女出任务。

她有时会幻想没有灵的世界,她听人说,上层世界没有灵,也没有对灵使,所以她做着把母亲送去上层世界生活的梦——她和她的母亲深爱着彼此。

然而,梦醒了,天还黑着。

赤失手杀死伐灵局成员那天,她见到了这些人的亲人。

有人哭的上气不接下去,晕过去了。作为罪魁祸首的她那会儿也在哭,伏在母亲的怀抱里,泣不成声。

“咱们回家吧。”母亲那会儿对她说,“不当对灵使了,咱们回家。”

赤在家待过一段时间,不出门,坐在父亲灰白的相片前,呆呆盯着看。

“我是坏人吗?”她问。

“没有什么坏人和好人。”母亲答,“只有做过坏事的人和做过好事的人。”

“你救了很多人。”

母亲的温声细语,没能融化在赤内心中结冰的恐惧与自责。

她变得不爱说话、不敢出门,见到陌生人,就会找角落躲避。

她害怕其他人的目光,总叫她想到那些受害人家属看向她的眼神:憎恨、愤怒……还有黏稠成眼泪的痛苦与悲伤。

她老师的其他学生来看望她,她也只是躲进卧室里,从被窝的缝隙中露出赤红的眼睛,用胆怯的目光注视着那些颜色各异的少女。

“你很痛苦吗?”那名绿头发的少女对她说。

绿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就像她们一同去执行任务时那般紧紧握着。

她的掌心被温柔地打开,然后,有一袋被烤焦的小饼干落在她手心。

“如果你觉得自己犯了罪,就去赎罪吧。”绿说,“你还有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绿没说完,被赤老妈赶出去了。

自家女儿好不容易远离了灵,身为母亲的她不愿让女儿再去涉险。

但没多久,赤偷偷摸摸从家里溜出来,跑去凤凰院找她老师。

然后,凤凰院多了一名胆小如鼠的文职人员,路边落条树枝,她就会被吓得躲在其他人身后张望。

院里有个紫头发的小恶魔很喜欢埋伏在她宿舍门口吓唬她,她有次被吓湿了衣裙,跪坐在宿舍门口哭,正巧她的母亲来寻她。

哭的人里,多了一只紫头发的、头上被打出包的小恶魔。

确认赤不用外出执行任务,赤的老妈松了口气,在赤可怜兮兮的注视和其他少女的劝说下,她答应让赤继续留在凤凰院。

院里有梦核解放者和其他数位解放者坐镇,很完全,比家里还安全。和自己的女儿用力拥抱后,她独自走着,一步三回头地往那个只有她一人居住的寂静房子走。

然而,那次拥抱,却是她和女儿永别时的赠礼。

听到凤凰院被毁灭的消息,她调动在体内停滞多年的灵力,狂奔着,冲破重重阻碍,来到了那曾经落满谒灵花瓣,如今涂满对灵使血肉的凤凰院。

她跪在地上,在血肉模糊的一张张面孔中找着她的女儿。可能是雪下得太大,也可能是眼泪落得太多,她分不清这些冰冷的躯体里,谁才是她的女儿。

她从冬找到春,又到了第二个冬……在某天,她在对灵使的平台上,见到一个委托:

镇压出现于天堂岛的灵。

那个幽灵、那抹红色的身影是如此地眼熟,只一眼,她便知道那是她日思夜想却不得相见的女儿。

再次与女儿会面,却是阴阳两隔,人灵之别。她接了委托,佝偻着腰背走出这栋曾住有一家三口,此刻再也不会有人居住的大房子。

“最后,她带着她家姑娘跑进了魔方世界里。”忆说。

他坐在车厢另一侧,他和这边之间,隔着一条正在呼呼大睡、从鼻孔吹出泡泡的刀。

“她神智有些不清醒了。”忆说到这里,语气颇有几分感慨,“丈夫和女儿的死对她打击太大,或许是疯了。”

他顿了一会儿,还想说什么。只是车厢里还坐着其他人,他只好收声,沉默地盯着窗外变幻莫测的景色看。

母亲找到了她离世的女儿,那我又何时才能把我那生锈的母亲接回来呢——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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