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口中的帮忙,是去杀人。
他要用人的思维、用人的大脑来做成模型,可以做出赤的模样。
凝神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摇头拒绝了他。
他脸上没有愧意、没有恐惧,平静得好像仙贝音乐咖啡厅中那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没有任何涟漪。
下层人的人命,是如此廉价的东西吗?
口中说着“生命珍贵”的刀却同意了。
“这可是你们求我的。”刀“嘎嘎”笑着对忆说,“你们可想好了。”
“死人不会复仇,但半死不活的人……”它眼瞳白色瞳孔红色的诡异双眼看向老人,“他们可不会放过你们。”
“请放心。”忆用平缓得令人感到寒冷的语气说着可怕的话,“所有的模型都被魔方控制,不会有问题。”
“好——那咱们走吧!”
“哦、对了,那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呢?我之前答应了她一些事情。”
刀问起夜幽的下落,忆说,她在另一个魔方世界里。
“带我去找她……抱歉啦!小姐,咱们得分开一段时间了。”
刀走了,走得干净利落且潇洒。
帮不上忙,周边也找不到什么事做,只好独自踏出双鱼宫的大楼,往街上走。
相比上次来仙王城,这座巨型都市里的警卫多出不少,落满树叶的街角也落着数名管理会成员。
他们按班次巡逻着,绕一圈,走回亭子里,躲着人的耳目抽两根烟,又继续在街上巡视。
天上飞的小球更多,没走几步,就有球飞过来取面部特征与数据库中的信息对比,不知这座都市里的人会不会觉得它们烦。
身边没了刀的吵闹声,有些不习惯,只得往人多的地方凑,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像是露天演唱会现场的地方。
聚在这里的人有男有女,很热闹。有人不怕羞耻,对着台上喊着“小百合!我爱你”。
这称呼有些耳熟。
手下意识往腿侧摸,触碰到被秋风吹去温度的皮肤,才想起来把那柄匕首留给了苍鹭。
没见过几次面的那个家伙,好像很喜欢这玩意儿——一个通过全息投影技术投射到舞台上的小人。
属于绿的那只眼睛记载着这么一段信息,在匕首的原主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有模糊不清的轻语,随这只眼睛钻进眼眶,再深入脑海:替我去看一场小百合的演唱会。
不明白他为何执着这只存在于屏幕中的人物。
恍惚回想,发现对所有人都不了解。
但仔细思考,又觉得不需要了解,所有人黏在一块,似乎仅仅是为了报团取暖,等那冬天的风裹着雪花吹来的时候,身边能有个依靠的人。
正好来到现场,便如他的愿,替他听这场在黄昏里举办的演唱会罢。
可惜听不懂台上的语言,也听不懂台下的欢呼,不知他们为何而兴奋。
来搭讪的人太多,耐着性子听完,等到街边点上盏盏或红或绿的灯时,像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地逃走了。
忆办事还算周全,给定了酒店。站在这栋数百米高的摩天大厦前发呆许久,想到这楼属于私人,便只觉得地方很荒唐。
还不想休息,在楼下观摩一会儿,走了,继续踩着落在街边的霓虹走。
等夜色再浓一些,街上少了说话的人,长出一片拎着酒瓶,斜靠着墙壁坐的人。
这里是旧城区,空气里多出些生活垃圾发酵、腐烂的味道。
这地方会飞的机器小球很少,青苔很多,长在楼上,顺着开裂的墙面长,和不远处高楼落下的灯光一起绘成一副艺术画。
前边似乎有人起了争执,其中一人穿着管理会制服。
不多时,有两个小球飞过来,电光闪烁后,闹事的人被球体拖走了。
旁边的人见到球,眼里出现恐惧的神色,把门窗关起,留出一条缝,在缝中窥视着窗外的世界。
有更多的管理会成员走来,他们踹开那扇生锈的门,手持电击枪走进去,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走出来。
见到这边在看他们,他们眉头轻蹙着,交头接耳一会儿,派人走过来,问:“城里人?”
这问题奇怪且突兀,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旧城区虽在都市里,但好像又不在都市里。
人生地不熟,只好从兔子玩偶里取出证件,递给他看。
期间被藏在球里的棉花糖想溜出来,被硬塞回去了。
“对灵使……”他眉头皱得更紧,他应该是想把表情缓和下来,但他太紧张,面部肌肉很僵硬。
所以他现在的表情有点好笑。
他把证件丢回来,手忙脚乱接住,还没来得及瞪他一眼,他就转身走了。
这几年在北天都市中堕落的对灵使越来越多,这些由凡人组成的机构,可能对对灵使积怨已久了吧?
说起来,仙女城供对灵使居住的特别公寓区很是冷清,不知这边的景象如何。
坐车到那片种有谒灵花的地方,正巧遇上刚起床的太阳。
特别住宿区在城边,迎着晨曦的光往外望,在远处还有一片住人的地方。
那里的谒灵花更多,漫山遍野,把整座山涂抹成花色。
在中层世界见到谒灵花,说明附近一定有对灵使,见到谒灵花的人,有人欣喜有人忧。
对灵使是灵态事件中的福音,亦是和平时代的劫难,人们只有在灵态事件爆发时才需要对灵使。
想起刀的话,突然觉得,对灵使是否不需要普通人?
普通人能做的事,他们能做——种植、加工等等一切。
普通人做不到的事,他们依旧能做——上天入地,操雷唤电。
但对灵使却被都市排挤着,住宿区在城边,对灵院在城外,就连上层世界的十二宫,也离伊甸圈很远。
若用心思考,便会觉得这不合理:普通人无法战胜对灵使,他们引以为傲的、用来对付人类的武器,根本无法伤害到解放者。
反粒子弹头爆炸时的强光如此刺眼,照亮了整片天空。然而那排山倒海的冲击波却被刀轻松挡下,就连能融化钢铁的高温,也被刀阻断传播途径,无法抵达刀身边。
那么,对灵使为何要妥协呢?
想到这个问题时,就想到那群在都市中为非作歹的对灵使——「终末之声」
那群人很奇怪,对都市、对普通人甚至对对灵使本身都怀着某种怨恨,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们,迫使他们与都市为敌。
胡思乱想着漫无目的地走,在某条小巷上方的阳台里,发现一名浑身血迹的少女。
她体内和她身后那把黑色的刀都散发着灵力,刀镡刻了字,写着:冥道宫。
她也发现了这边的目光,从阳台上翻下,跛脚往这边走。
她额头受了伤,血顺着脸颊流下,在她白皙的脸蛋淌出鲜红的痕。
“对灵使?”
她嗓音和现在的刀类似,悦耳且清脆,像系在阳台上的风铃。
对她点点头,她吐气,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去通知当地灵监局。”她命令道,“有终末之声的人混进来了。”
说完,她身子往旁边歪斜,晃悠悠走两步后……
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