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来辆救护车把她运走——这里的救护车很独特，是表面漆成白色中间印有红色十字的小球。
小球飞过来，藏在它内部的纳米机械组成杆和吊网，抬着她飞走了。
至于终末之声混入都市的消息，乌鸫犹豫着，通知了当地伐灵局和灵监局的人。
立马就有人找来调查。
不想惹是生非，把受伤少女的位置告诉这些人后，乌鸫走了。
她想走，没人敢拦她。
再次听到终末之声的名，内心深处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以前明明恨得要死，恨不能把终末之声切成片，刷上油烤了喂刀。
这边的对灵使特别住宿区与其他都市并无差别，跑满谒灵花瓣的街道上很难见到人影。
这里的对灵使同样很少。
给那个玩蛇的、现在还陪妻子在新婚旅游的男人发消息，问他南天都市现状如何。
巳说他不清楚，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陪老婆。
经常在社交平台上见到他和他妻子的合影，两人很相爱。
乌鸫见了，想使坏，就在评论区@巳，打字说：「那我呢」
后边巳可怜兮兮寄来一箱布丁，乌鸫才勉为其难替巳证明清白。
「不过，听说很多对灵使辞职了」巳在妻子的监视下给乌鸫发消息，「尤其是北天都市那边」
「局势越来越混乱，你自己多小心些」
「我建议你也辞了，没必要搭上命」
巳流露的关心稍微多了些，他妻子眉头便皱得更紧。
乌鸫大概能猜到巳现在的处境，她打字问巳他老婆有没有在偷看，巳回答“在看”，她就幸灾乐祸地给巳发“我爱你ღ”。
过一会儿，她问巳和他老婆有没有打架，结果消息发不出去。她上下用力晃手机，还是无法发送消息。
被拉黑了。
失去最后的乐趣，她无聊地跳上公园树下的秋千，轻轻荡。
荡去半个月。
公园里多出一个怪姐姐——偶然从孩童们口中听到这句话，乌鸫以为公园里多出灵，四处找。
最后才发觉，坏姐姐是她自己。
她开始吓唬小孩：她用绳子系住自己脖子，吊树上，和旁边无人的秋千一起被风推着飘摇。
有小孩子好奇过来看，她就突然睁大眼睛，吐出舌头，学着刀的模样，摆出吃人时的表情。
吓坏了好多小孩子，他们屁滚尿流的、哭爹喊娘的跑远了。
乌鸫很开心，她双手杵膝弯腰笑，笑得肚子疼。
只是她发不出笑声，仅看她的嘴角，像在哭。
之后就没人来找乌鸫玩了。
又过了半个月，对灵使论坛突然热闹起来。
双鱼宫对「利维坦」的抑制与镇压作战成功了。
代价是，包括二十三名解放者在内的两百多位对灵使永远地倒在了「利维坦」的肚子里。
有在现场的对灵使说，原本快要失败了，在场的所有对灵使都得被巨鲸吞进肚，突然来了名绿头发的姑娘，把「利维坦」镇住，摁着打。
绿……
见到这个字，她那沙化成灰的内心，蓦然燃起两簇火苗。
她曾想跟着水晶球里的景象，去寻找那抹在她生命中短暂出现的绿色。见到赤的下场后，她突然变得无比冷静，冷静得就像变了个人。
她不想去找那座浮在云上的岛屿了，她只想像现在这样，把布丁放在腿上，并腿坐着秋千，在飘零的谒灵花里轻轻荡。
就任这火苗熄灭，或者让它孤零零地燃烧着。
刀偶尔会从下层世界回来，讲它开颅取脑的事。
“这是好事，小姐。”刀说，“活着那么痛苦，那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把意识丢给魔方，在虚拟世界里快活呀！”
有时会被刀这句话欺骗，但转念一想，人是有那么一丝期盼的，希望明天会更好，所以为了这星点希望而活着。
她时常能在都市里见到劝他人坚强活下去的话，“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人、责任”之类的话，乌鸫每次见着都会感觉很好笑。
可能是因她没有亲人，她觉得一个人如果是为了其他人而活着，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就像她以前那样。
人应该为自己所拥有的美好而活，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责任。
荡了会儿秋千，身边多出其他人。
侧头望去，是一个月前遇见的那名负伤的少女。
“百灵？”
从她口中，乌鸫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她走进，来到面前，用那双褐色的眼睛盯着乌鸫看。
“你是百灵的妹妹？”她询问。
乌鸫摇头，她不知道少女口中的百灵与她记忆中的银发少女是否为同一人，她写字答：
「我是乌鸫」
「百灵是谁」
“是吗？”少女狐疑绕着乌鸫转圈，“抱歉，你和百灵长得很像。”
「银发银眼？」
少女一愣，点点头：“你认识百灵？”
“你是她的亲人还是克隆体？”
乌鸫没回答。
她低头、垂肩，呆坐在秋千上。
她记得，百灵是在她面前被撕扯成碎块的。那些碎末落满她肩背，无面把她捡回去后，洗了很久才涤去那血腥的臭味。
「她还活着吗」
乌鸫试探性反问，灰发少女点头：“老样子，所以你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
乌鸫跳下，站在灰发少女面前，面无表情地写字：「能带我去见她吗」
“你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少女面露不悦，上下打量和她身高相近的乌鸫。
「我不知道」乌鸫字迹潦草，笔迹很轻，「我不知道她和我认识的百灵是不是同一个人」
“是吗？百灵是百灵集团的千金，我不认为都市里还有第二个百灵。”
乌鸫努力追忆银发少女的模样，想到那些出现在百灵脖颈处的淤青与针孔，她问少女：「很厉害麽」
少女露出惊讶的表情，说：“百灵集团是都市最大的灵具原材料生产与加工商……你真是对灵使吗？”
乌鸫对这些东西不了解，总之，少女口中的百灵是非富即贵的大小姐，和乌鸫记忆中温柔的大姐姐不一样。
那样的大小姐，不可能出现在那片天天都有人死去的白色空间里。
不过是同名同姓且相貌也很类似的人罢了——她猜测。
“她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外，和你一模一样。”少女抬手，皱眉捏着下巴。
少女的目光让乌鸫有些不舒服，乌鸫左右打量自己的手脚，最后她瞪大乌黑的双眼，与少女对视。
“冥道宫雨蝶。”
雨蝶想起自己还没进行自我介绍，她对乌鸫伸出右手，说：“一个月前，是你替我叫救护车吗？”
来道谢的吗？
乌鸫歪头，捻着笔酝酿起客套的话，对面却说：“你不叫救护车，我也不会有事。”
乌鸫抬起下巴，把眼睛半眯，用这种奇怪的表情盯着雨蝶看。
这孩子……很不礼貌。
雨蝶继续说：“我听说，这边的公园里有吃小孩的女鬼，你有见到吗？”
乌鸫一怔，环顾四周，最后迷茫摇头。
她在这里待了一个月，没见过有女鬼出没。
“是吗？”雨蝶不死心，“穿白衣服的，和你一样短头发，扎成低马尾。”
乌鸫再次摇头。
“……”雨蝶斜瞥乌鸫一眼，抓着刀柄，把刀挎在腰后，往树底下走。
她准备在这里等一会儿，等那个吊死鬼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