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不是什么好东西，生在冥道宫家，雨蝶见过了太多的悲剧。
“喂。”雨蝶用冰冷的音调呼唤乌鸫，“它到底是什么？”
“怪核？还是梦核。”
「梦魇」
用轻松的姿态写下这两个沉重的字，乌鸫抬脚抖，想把爬到她脚上的刀抖落。
“……认真吗？”雨蝶沉默许久，憋出这几个字。
“带着一个没被抑制的梦魇进都市？”
“嘿，小姑娘。”刀绑在乌鸫手腕，化作腕带，“你这话就错了。”
“没什么地方是梦魇不能去的，我们不需要人带着走。”
雨蝶后退两步，她凝视着刀，在脑海中翻阅着已知梦魇的信息。
会说话、有清醒意识的梦魇，只有一位——「绝灵刃」
不。
她摇头。
「绝灵刃」仍在冥道宫中沉睡着，监视者曾投来目光，那些存在于顶层世界的至高者确实说过「绝灵刃」并未复苏。
是未被记录的、新出现的梦魇吗？
为什么没有人来抑制它？
她再次摇头，反驳自己的话。
正如刀所说，梦魇太过可怕，人们根本无法阻挡它们的步伐。
也许，在桥洞下避雨的某个流浪汉就是梦魇的化身，没人知晓梦魇的目的，它们可以是任何东西，也可以去做任何事。
只要梦魇不引发灵灾，比起镇压这些可怕的东西，各个对灵机构更愿意无视它们。
与梦魇作战的代价太惨重了。
“再见啦！冥道宫家的小姑娘。”刀控制乌鸫的右手，和雨蝶挥手道别。
“等等！”雨蝶快步上前，“你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
“因为我是梦魇，小姑娘。”刀企图控制乌鸫的脸蛋，它用那些小触须撬开乌鸫的嘴，想让乌鸫露出阴森、冷冽的笑容。
触须被乌鸫咬碎吃掉后，它放弃了。
“我还知道……那只可怜的山鸟如今仍被困在山林里，不能生，不能死，落进鸟笼……”
“你……”
雨蝶牙齿在打颤，声音也变得颤抖。
“师父她……”
“小姑娘。”刀打断雨蝶的话，悠悠地说，“它已经不是你师父了，它现在是一只鸟，一只和体内的灵合二为一的鸟。”
“如你所见，灵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嘎哈哈……有空回去看看它，它想你了。”
雨蝶攥紧拳头，咬着牙，眯眼盯着乌鸫，目送乌鸫的背影从她视界中消失。
她还有很多话想问，但想起那只山鸟，她便什么话也吐不出来。
是她把师父变成那样的。
“小姐！我跟你说！”
刀回来后，乌鸫耳畔就变得很吵。
“你知道那些猎人是怎么狩猎的吗？”刀向乌鸫分享它在下层世界见到的盛况，“他们身手很厉害，你得和他们学学！”
为了演示猎人的动作，它变为人，捡来一根树枝当匕首：“他们用分子切割刀，就这样……”
它用树枝去碰乌鸫脖颈，树枝被乌鸫拍飞后，它捡回来，往自己脖子割。
“喀嚓！”它说着，脑袋滚下来，又用身体踢着自己脑袋走。
没流血，所以乌鸫不害怕刀这副样子。
“他们速度很快，动作要是慢了，脑袋就缺氧死了。”它从乌鸫背后的玩偶背包里翻出一个塑料盒，把自己的小脑袋塞进盒子里。
它头发太长，又不舍得割，索性就把头发留在外边。
“他们把收割来的脑袋放进奇怪的保鲜盒里……那些人是活着的！哈！科技进步得真快呀！只有脑袋还能活命！”
乌鸫不觉得奇怪，毕竟她身边走着一只没了脑袋还能活命的刀，而且话很多。
“我白跑一趟。”说到这里，刀唉声叹气，“我本来是想去看他们杀人，顺便吃自助餐，结果根本没死人。”
听刀说着，乌鸫回忆起她在井中遇到的那群拾荒者，那群人也是被人割去了脑袋。
“但很有趣！”刀继续说。
它的小脑袋在盒子里转来转去，不巧遇见一个拎着方便袋的路人，路人见到这副盛景，先是发呆站在原地，擦亮眼睛再看一眼，然而两眼上翻昏过去了。
“他们就在小盒子里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身体死去……有几个人被吓哭了，哈哈嗝。”
刀的头在笑，身子则很配合地捂着肚子。
乌鸫怕它再吓到别人，就把装有它脑袋的小盒收进包里，只留着刀的身体在外边。
但还是吓到了其他人。
乌鸫不解，她摸自己脸，又摸脖子，困惑地从头顶蹦出一个问号。
她觉得自己不吓人。
“后来，他们把那堆小盒装进车，送去魔方里了……小姐，你说他们那样还算活着吗？”
“脑子在魔方里，意识在魔方构成的世界中。我觉得他们是活着的，因为我没尝到他们的味道。”
乌鸫扬起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她不知道。
“那些猎人的所作所为，算杀人吗？”
刀又问。
乌鸫还在思索，刀突然说：“他们在救人。”
“去深层世界拾荒的人，哪怕只去过一次，他们也被污染了。”
“他们终会畸变成灵，把他们抹除，是为了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你知道中层世界为什么要把工业区搬去下层世界吗？不是为了避免工业污染，而是为了下层世界的人不用再进深层世界拾荒。”
乌鸫听不懂。
她把面具戴上，觉得这样自己就不会吓到其他人。
接到通知的灵监局成员赶到现场，确认乌鸫是对灵使后，他们头皮发麻地指着和乌鸫并肩走的东西，问“那是什么”。
直到现在，乌鸫才反应过来，那些人是怕刀的身体。
和灵监局的人解释完，她把刀的身体塞进玩偶里，刀的脑袋却在此时蹦出来，吓得灵监局的人双腿发软坐地上，用手撑着地面往后缩。
「你吓到他们了」
“哦，抱歉。”刀说着，从切面伸出触须，把自己的脑袋和身体连接上。
“咱们刚刚聊到哪了？”
乌鸫回忆着，写：「你刚刚说带了布丁给我」
“啊？有这事吗？”
刀在自己口袋里翻，翻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一块茶杯大小的布丁。
蓝莓味。
“还真有。”刀笑着，打开盒子把布丁往嘴里送。
半路被乌鸫的牙齿截走了。
“小姐！你咬到我手指头了！”
乌鸫点点头，把刀的指头吐出来，吐在地上。
刀骂骂咧咧把指头吃了，重新长出食指，指着乌鸫骂：“小姐！你再这样对我，我以后不给你带吃的了！”
灵监局的人看着一人一刀的戏法，没敢说话。
对灵使脑子不正常，这是周所周知的事情……但这姑娘的行为是不是过激了点？
“对了！小姐，那个四眼仔把红头发的小姑娘做出来了！他邀请你去看来着。”
“不过他是用红头发大姑娘的记忆做的，她现在应该不认识你。”
乌鸫呆站在原地。
她心中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她写字问刀，问赤母亲的下落。
“她们母女团聚啦！”刀拍手鼓掌，“大红把自己的脑子喂给了魔方，让魔方读取她的记忆。”
“不过你放心，四眼仔也做了大红的模型。”
“你要去看看吗？”
乌鸫点头。
她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相遇，算重聚吗？
那如果她把脑子喂给魔方，魔方能做出那些只属于她的少女吗？
“小姐……”
刀憋笑，忍了一会儿，说：“你把脑子端给魔方，魔方会被吓死的。”
“它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