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这梦一般的场景，是梦吗？
乌鸫不知道。
她只知赤的步伐很轻，那名红头发的少女背着书包从她身侧跑过，带着一抹杜鹃花的芬芳，撩起她的鬓发。
“我回来啦！”
这嗓音好熟悉，熟悉得让乌鸫捂嘴转身。
她望着赤的背影落入一名红头发的中年妇女怀中，母亲怀抱着她的女儿，轻抚女儿长发，用慈爱的声音说：“想吃什么？”
“炸虾！”杜鹃勾起嘴角，她食指轻压下巴，昂着脑袋，在无数喜欢的食物中挑选着最喜欢的东西。
“还有钵钵鸡！”
“好——”
“爸爸呢？”她问。
“在修你的自行车。”她答。
“换新的不行吗？”她再问。
“你呀……女孩子要学会勤俭持家哦！”她再答。
然后，她们在她平静的注视里，手牵手走进那似真似假的房中。
“哦——真感人。”刀坐在树干上，在乌鸫头顶前后摇着腿，“小姐，咱们什么时候要孩子？”
乌鸫也坐下。
她抱膝坐着，下巴搭在双膝间，出神地望着那泄出灯光的窗户。
“小姐？”
“你怎么啦？”
乌鸫在做着死后的梦，在梦里，她能否像现在的赤一般生活？
“小姐，你的想法很危险。”刀往乌鸫头顶丢树枝。
“这里不是死后的世界，她们只是两个思维模型，是用来安慰活人的死人。”
「我知道。」
她写字，她的笔迹越来越轻，刀眯着眼睛看许久，才看清这三个字。
“小姐，别总惦记着你失去的东西。”
“你看看我呀！你还有我！”
「但我讨厌你。」
“为什么？”刀往乌鸫身上蹦，它把乌鸫压在身下。
可惜乌鸫是通过脑拓片进入魔方世界的，刀稍稍用力，乌鸫便……穿模了。
“因为我偷吃你布丁？衣服？化妆品？”
刀扒拉着小指头数自己的罪，罪太多，指头太少，它数不完。
“呼……”忆出现了。
他用力深呼吸，体会着这模拟出来的嗅觉。
“有个好消息。”他在旁边坐下，看着两名少女打闹，“不久后，我们就可以把这些思维模型下载进机器人里，让他们在现实世界生活了！”
「利维坦」已被镇压，待十二宫划分完这块产自梦魇的蛋糕后，就可以利用「利维坦」体内的生产线批量生产那些可以储存思维模型的特殊机械体。
忆很激动，他镜片下的双眼里投射出某种狂热的光，在这光里，他见到了他锈迹斑斑的母亲。
“多亏了白小姐的帮助……您是怎么做到的？”
刨一把黄土，用手指轻捻着，感受着这个越来越真实的世界，忆小心翼翼问刀。
“很简单！”刀说，“把它连向深层世界，让它成为一个映射！”
刀洋洋得意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乌鸫起身，写字问忆：「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对了。”忆露出神秘的表情，“黑小姐刚到北天都市不久吧？”
“我们组刚开发了一个名为‘小百合’的APP，它是用思维魔方训练出来的人工智能，在都市里遇到不明白的事，你或许可以问它？”
乌鸫摇头，有不明白的事，她可以问刀。
她退出乐园，觉得身上有些沉。
她将刺进颈部的软管拔下，睁开眼，发现刀骑在她身上。
“你醒啦？”
刀双手夹住乌鸫脸颊，揉着乌鸫的脸：“怎么见到你想见的人了，你还是不开心。”
乌鸫摇头，写了字，把板子横在胸前：「我想吃布丁」
“我也想！”刀举臂欢呼，“你买布丁的时候给我买一份！”
乌鸫不是这个意思。
她看着刀，轻轻呼气，起身独自往双鱼宫的大楼外走。
自己买布丁，自己吃，可能是仙王城的布丁不太好吃，她并没有觉得幸福。
她把剩下的半块布丁端起，把它对向月光，对着它表面的反光发呆。
双眼突然被一双冰冷的小手蒙住，乌鸫双肩轻颤，恍惚间回到那座建立在凤凰院的列车站。
当时，也有人这样从她身后，用手蒙住她的双眼。
“小姐，猜猜我是谁！”
乌鸫不用猜。
会和她玩闹的，只有刀。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乌鸫懒得写字，她抓住刀的手腕，把刀苍白的手从脸上移开。
她转身和刀对视。
“嗯哼？”刀眯眼，“怎么？要向我告白吗？”
乌鸫摇头，她把刀的手放在嘴边，张嘴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小姐，我今天好像没惹你。”
刀慌了神，它想收手，但太晚了。
乌鸫轻轻咬住刀手掌，这像轻亲吻一般的动作让刀眨眨眼，歪头盯着它家小姐看。
“小姐，你好像有点可爱……呱——”
刀觉得自己手要被乌鸫咬断了。
等乌鸫松口时，她粉白色的嘴唇已被刀的鲜血染红。
她舔着这些迷人的液体，对刀露出微笑。
刀笑不出来，它咒骂着用布条裹住手掌止血，质问乌鸫：“为什么咬我？！”
不为什么，只是单纯想咬刀一口而已。
她拍拍裙摆，从鼻子里哼着歌，往车站方向走。
可惜她连鼻音和呼吸声也无法发出来，所以她那副摇头晃脑的样子很呆。
刀不服气，追上去抓起乌鸫的手，把自己的三角齿凑到乌鸫面前给乌鸫看。
“小姐，我今天要咬死你！”
乌鸫点点头，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对刀微笑。
刀舍不得咬它家小姐，只得悻悻收手，陪乌鸫走向列车站。
“小姐！”刀一如既往的话多，且一惊一乍，“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有没有想我呀？”
倒也没多想。
在公园里荡秋千、扮鬼吓小孩，就这样平静且简单地等日落月升。
“小姐，你的性格真的很恶劣呀！”刀瘪嘴，“下次我出门以后就不回来啦！我去找一个新的小姐！”
“我要找个温柔体贴的。”刀明明没喝酒，却做着醉后的梦，“要能说话，胸和我一样大……”
它低头，自己抓着测量一会儿，皱眉说：“和长大后的我一样大！”
乌鸫走着路，歪头看刀。
等刀说完，她伸手，手指揪住绑在刀手臂上的布条，对刀轻轻摇头。
“咋啦？”刀问。
乌鸫没写字，她想了想，走到刀身后，双臂环住刀的脖子，把刀死死锁在怀里。
刀是她的，她不准刀去找其他人。
“小、小姐！”刀蹬腿，小脚在地上扑腾，“我……我喘不上气了……”
乌鸫放开它，它立即抬脚跺乌鸫脚背，而后跑远，下拉眼皮吐舌头对乌鸫作鬼脸：“小姐，你是个笨蛋。”
“我不用喘气——哈哈！”
乌鸫仍对着刀微笑，笑得刀浑身不适。
它走过来，踮脚用手背贴住乌鸫额头，问：“小姐，你怎么了？”
“生病了？还是你亲戚来了？”
“没关系！病也好亲戚也罢！我都可以帮你吃掉它们！”
乌鸫摇头，她双手抓住肩头刀帮她绑成的低马尾，意思是让刀变回她头上的蝴蝶结。
“诶——小姐，你今天像猫。”刀很听话，绕去乌鸫脑后，化作巨大的蝴蝶结，“很粘人。”
「有吗？」
“有！猫有发钦期，小姐，你的发钦期什么时候到？”
「做梦。」
“但那样的梦我已经做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