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败了会再来，灵散了会再聚，人死了，还能再活吗？
乌鸫似乎从夜幽身上找到了答案。
那名和刀成天黏在一起的少女除了体温异常高外，与人类无异。
她有胃，可以进食，能把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分解为能量。她还有味觉，甚至连感情都可以通过思维模型模拟，很神奇。
“因为她以前就是人类。”刀“啊——”地张口，夜幽开心笑着，露着洁白、整齐的牙齿把剥好的葡萄送进刀嘴里。
乌鸫张嘴，指腹滑过自己的牙。
可能是咬刀的次数太多，她牙齿长了小锯齿。
“夜幽以前……”少女追忆，寻着她那天在深层世界接收到的奇怪信号，忆着她不为人知的过去。
“好像是住在深层世界？”
乌鸫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葡萄，用刀的裙摆擦干净手——这坏毛病是跟刀学的。
她写字问夜幽：「深层世界能住人吗？」
解放者在那地方也有可能陨落。
“以前是能的……”
夜幽脑门红得发烫，冒烟了。
她这副机体散热不行，乌鸫没有再问其他东西，系上围裙，去为这两条家庭蛀虫做饭。
家里多了双筷子，热闹不少。
夜幽会和刀一起去扑鸟吃，有一天，刀兴奋地跑到乌鸫面前。
它双手拢在一起，掌心中似乎藏有什么东西，叽叽喳喳叫着。
“小姐！你猜这是什么！”
「是鸟。」正在晾晒衣服的乌鸫百忙之中抽空写字。
“什么鸟？”
乌鸫想了一会儿，走到阳台，把身子探出去，望向掉光花瓣徒留枯枝的谒灵花树。
树下洒有米，米上蹦着几只麻雀。
明明被刀吃去不少，这些活泼可爱的小家伙却依旧被那几粒米勾引着，不愿从地狱里离开。
乌鸫以前认识的那只麻雀也是这样。
如果当初麻雀愿意离开，是否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呢——她幻想着。
她用白日里的梦绘出幻觉里的生活，自己白衣白裙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站着一名脸上有几点雀斑的少女，笑嘻嘻说：“小姐，我给你拉睫毛。”
“小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乌鸫回头，她看着那片落在刀头顶的羽毛，轻轻写字：「麻雀。」
“猜错啦！”刀眯眼，把双手摊开一条缝。
一颗黑色的小脑袋从缝隙中探出。
“是乌鸫！小姐！我好不容易才抓住的！”
乌鸫恍惚。
这种鸟她见过，在那个血色的、漫无边际的夜里，站在老男人身后的小鸟便是这般颜色。
乌鸫伸手去抓小鸟。
她想买个笼子，把它关起来养，让它陪在身边。
“嗷呜。”
乌鸫动作太慢，小鸟已经被刀养去肚子里了。
“嗝～”
刀打嗝，摸摸肚子，说：“小姐，你有股怪味，不好吃。”
乌鸫没回答。
她蹲下，双手握住刀脚腕，把刀倒拎着抖，想把它肚子里的小鸟抖出来。
“小姐，你今天没穿安全裤！”
乌鸫连忙并拢双腿，皱眉盯着刀。
刀很下流，像那些从来没谈过恋爱却幻想着少女裙底景色的可怜人。
刀趁机从乌鸫手中逃走，说：“小姐，咱们很久没有接委托啦！”
乌鸫摇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处理灵态事件，以前是为了赚钱去找那些找不到的人，现在……像这样坐在家里发呆挺好的。
缺钱了，就让刀去深层世界砍凤栖木来卖。
“这样下去你会变成废人的！”刀劝说，“我还准备教你怎么使用灵力呢！”
乌鸫攥紧拳头，左右看，没能找到合适的靶子。
她前踏冲拳，拳头砸在刀胸前的垂直装甲上，把刀打飞。
她不想学如何使用灵力，她现在就很厉害。
刀砸中正捧着麻雀走过来的夜幽，两人同时惊呼着在地上打滚，被夜幽抓住的麻雀重获自由，扑着翅膀飞走了。
乌鸫目送它拥向天空，嘴角轻轻上翘，露出迷人的笑。
今天也做了好事。
“白，你没事吧？！”
“幽，我没事。”刀喊得越发亲昵，它爬到夜幽背上，让夜幽背着它。
这样，它就不会被乌鸫猛击腹部和胸膛了。
“小姐，就你这水平……”刀讥讽乌鸫，“一颗子弹就能要了你的命！”
那样也好。
乌鸫对刀微笑。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了。
注意到乌鸫眼中的光芒正在消失，刀的表情变得认真且严肃。
“小姐！”它声音很大，吓得夜幽捂住耳朵，似乎想用这声音吵醒乌鸫。
“那个绿头发的姑娘，你不想去找她吗？”
乌鸫没回答，她把所有衣裙挂上阳台，再把罐子里的谒灵花瓣倒进簸箕里，抬去院子里晒。
然后，她坐在没花的花树下，对屏幕里的虚拟小人打字。
「绿在哪里？」她问。
手机轻响，绿发少女偏头看向左手中的手机屏幕，正好避开一枚.338口径的子弹。
小百合：绿在哪里？
她微愣，不明白小百合为何会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可恶！”
狙击手的子弹无法威胁到这名少女，手持着9mm口径手枪的男人咬牙，把嘴里的烟头吐在地，用力踩。
“你到底是谁？！”
他躲在柜子后呼喊，“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赶尽杀绝？”
他没得到回答。
他向同伴使眼色，然后，他们两人一同从柜后探出身子，举枪对向少女站立的方向。
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不是来杀你们的。”身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他们反应很快，已顾不上被跳弹伤害的风险，对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绿发少女清空弹匣。
然而，那些枪口初速远超音速的子弹，却被少女手中的木剑轻松劈开格挡。
“我是来抓你们的。”
少女回答着，单手打字回复小百合：「在处理灵态事件」
看着小百合发来的消息，乌鸫轻轻摇头。
这确实像绿会做的事——她很少休息，不是去对灵，就是在对灵得路上。
「是什么灵态事件？」
前冲、踢腿，在惨叫声中把这两个男人的腿踢断，绿发少女踩住一名男人的胸口，问：“能产出违禁成瘾品的灵在哪里？”
男人闭嘴忍痛，额冒虚汗。
绿发的少女终究不是那名黑发少女，没得到答案，她没有干脆利落的把这些生产违禁成瘾品的罪犯杀死，也没有折磨他们。
她将后发揭开，然后……数不清的眼球从她发丝中飞出，在这间地下工厂里搜寻着目标。
她对「百世之目」的运用还不熟练，倘若百目还活着，只一眼，它便能知晓厂里所有人的位置。
原本，她得战胜「断月追光」后才能离开空岛，但那具天天和她练剑的骷髅死了。
它等不到少女完全掌控「百世之目」的那一天，所以它匆忙将「断月追光」交予少女后，化作一捧细腻的灰，随风而去了。
现在，身怀两只被解放的梦魇的少女，被十二宫封号为「次元极光」。
她是都市中的第二位双梦魇解放者，她的出现甚至惊动了顶层世界，有监视者向她投来目光，注视着她。
此前，都市中仅有一名双梦魇解放者——「纯白桎梏」。
她至今仍在庇护伊甸园，寸步不离。
少女也曾收到各个机构的邀请，她拒绝了。
她有她自己想做的事——去帮助那些深陷灵态事件之中的人。
也许成为位高权重者能救更多人，但她没有执政的天赋。
她能做的，是用她足以摧毁梦魇的力量与灵正面对决，把它们……驱逐出都市。
四处飞散的眼睛记录下每一名罪犯的位置，她深呼吸，**轻轻抬起。
然后，躲在工厂里的所有成瘾品制造者都被她用绳子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只花了一秒。
若她能完全掌握她体内的两只梦魇，这个时间还能再缩短。
她是「次元极光」，光能去到的地方，她都可以去。
光去不到的地方，她也可以去。
她可以在各层世界间穿梭，上层世界建立的“防洪网”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她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这便是梦魇的威能。
不过，在她成为梦魇解放者后，她多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深层世界并非第一层世界。
在深层世界的下方，某种程度的深处，还存在着一个未知的、百目亦无法窥探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正缓慢地向深层世界靠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