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长成时钟的男人，今天依旧很优雅。
他鞠躬的同时躲开少女踢来的腿，而后又以捡帽子的动作避开少女呼啸而来的拳头……
乌鸫忙活半天，最后用手杵着膝盖喘气。
“您变热情了许多。”Ⅻ拍去圆顶礼帽上的灰尘，虽然他没有五官，乌鸫却能感觉到他正对着这边微笑。
“也变暴力了。”
乌鸫把双眼眯成缝。
她讨厌男人闪烁于钟表盘上的自信之光，所以她对刀写字：「把他吃了」
刀听乌鸫话，它家小姐是它的唯一，无论对方是谁，只要它家小姐开口，它便会用对方支离破碎的躯体来填充它永不饱足的小肚子。
“那个绿头发的姑娘，也变得很暴力。”
听到这句话，乌鸫捏住刀张开的嘴，在刀“噫呜呜噫”的挣扎声里静静盯着Ⅻ，等他解释。
他不再开口，转身想走，然后……他身边的所有时钟同时破碎了。
“诶——你别走呀！”刀右手五指张开，扣住钟表盘，“我家小姐问你话呢！”
刀的言行像混混头子的狗腿子，它用指尖轻弹时钟头，弹得后者表盘满汗。
Ⅻ觉得自己很走运。
此前刚见识过双梦魇解放者的威能，现在，他又欣赏到了不知名梦魇解放者的英姿。
他整理领带，语气变得很小心：“请讲。”
「你见过绿？」
“如果您指得是「次元极光」的话……”Ⅻ点头。
Ⅻ说了很多，他原本想通过“顺时轮转”来加速自身的时间逃走，结果他念头刚升起来，他手脚就被刀扯断，头上最后一块钟表还被刀打了一拳，表面尽是裂痕。
他只得乖乖躺地上说，乌鸫静静站旁边听。
他从绿倒下时开始讲起，讲到黑雾涌现，百目带着终末之声从雾中撤离……Ⅻ找不到词汇来形容黑雾，他只能说：百目是沾染了黑雾后才暴走的。
百目带着其他人逃离黑雾后不久，它预感到有极其恐怖的东西钻进它灵魂深处，它独自去到深层世界，在那无人的边境中静待着自己于癫狂中湮灭。
它发疯发到一半，那名绿发少女找到了它。
她被百目托付给终末之声照顾，那时，她外伤已经痊愈，但筋骨、内脏皆被灵力严重侵蚀，已是吊着一口气，随时有可能消失于天地间。
这名跛脚的少女摇摇晃晃走到疯狂的百目面前，期间她被狂暴的灵力波动掀飞、压倒不知多少次，每次，她都扬着头，目光坚定地往百目这边走。
“那天，是我赢了。”她说这句话时，盖住右眼的刘海被风掀起，露出她空荡荡的右眼眶。
“你答应过，我赢了，你就放了她。”
“你食言了。”
她的声音清脆且响亮，陷入狂暴的百目竟在她的注视与话音中寻得了片刻的平静。
它再次凝聚为一颗内含无数眼球的独眼，与少女对视。
它最后留在世间的遗言，是用愧疚织成的道歉——它答应过绿，绿若能伤到它的灵力化身，它便会放了乌鸫。
它和绿玩得有些久，等绿获胜时，乌鸫已被钢钉透胸钉入石柱。
这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伤，但于对灵使而言，这只是轻伤。
百目本想将乌鸫带去疗伤……黑雾出现了。
百目的视界没捕捉到黑雾是从哪里涌来的，它看到所有接触黑雾的生命都被细细地研成了膏，而乌鸫，正位于黑雾中心。
它一开始以为是「绝灵刃」苏醒，但瞬间，它意识到这只可怕的梦魇并非是「绝灵刃」。
它听说过这东西的名号，它曾在下层世界出现，它轻松地将“第一实验室”里的所有生命全部杀死，坐镇其中的梦魇解放者「银河之枪」也未能幸免，连同寄宿在他体内的梦魇一起被黑雾吞没。
它叫做「永寂黑暗」，看到它的，都会被它吞去视觉；听到它的，都会被它夺走听觉；唱它名的，会被它抢走声音……
百目在它被「永寂黑暗」吃去视觉、变成瞎子的那一刻，它便知道「永寂黑暗」是和「绝灵刃」同一等级的存在。
它本可以逃走，但它没能带走乌鸫，有愧于绿，所以它迎面冲向黑雾，把即将被黑雾吞没的绿拽走。
事发突然，在眼睛被黑雾戳瞎后，它忘了收回天空中那颗独眼，它与那颗独眼有灵力联系，然后，黑雾通过这种联系找到了它……
“吾等……时日不多。吾等未能守约，心中有愧，只怕日后会化作孤魂野鬼，徘徊世间作恶……”
它趁意识还算清醒时，问绿是否愿意接受它的力量，成为下一个“百目”。
绿发少女那张坚定无比的俏脸上罕见地露出犹豫神色，说：“我天资平平，你不去找那些天之骄子，却来找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生？”
百目那会儿笑得很大声，它那时说的话，和骷髅后来念的词差别不大：
“吾等……曾乃顶层世界监视者，观遍天下，所谓天才，不过是林中鸟雀、海中虾鱼，终要对着天，被埋进地里。”
“唯有信念，得以永存……”
绿听不懂，但她觉得有了百目的力量，她可以去帮助更多人，所以她答应了。
然后，这名曾击伤百目灵力化身的少女不出意料地解放了百目，与百目合二为一，成为了梦魇解放者。
但她灵力天赋太差，她的毅力虽能承载百目的力量，身体却经受不住灵力的侵蚀，即将被扭曲成蓝靛那般的样子……
一具骷髅出现，带走了正在畸变的少女。
之后发生的事，Ⅻ不太清楚。
椋鸟再次出现时，已是解放双梦魇之人。她穿梭于都市中的各个角落，死亡、鲜血、痛苦……发生在都市中的一切苦难都有可能引来她。
乌鸫眯着眼睛笑。
绿还活着。
不像赤活在虚拟世界，也不像蓝靛活成灵，更不像其他人只活在梦里……绿真实地活在现实世界中，以对灵使的身份活着。
她很开心，露出幸福的表情。
刀见到乌鸫那张甜蜜到快融化的脸，嘴里很酸。
它扯着乌鸫脸皮，说：“小姐，你长点心，别把自己人设搞没了。”
“你不能有表情。”
乌鸫不听刀说话。
她身体变得很软，瘫在长椅上，像猫一般慵懒的晒太阳。
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开心，比吃了蓝莓布丁还要开心。
“小姐，你一直在找她们，她为什么不来找你呀？”
刀突然说。
乌鸫眨眨眼睛，她翻过身，趴在长椅上，手掌撑着下巴思考。
可能是太忙了——她想。
绿是呆子，绿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是芭菲，二是灵态事件，三才是其他人。
乌鸫蹙眉嘟嘴，扮河豚。
她有些生气，绿成了无所不能的梦魇解放者，却不来找她。
但还是开心的那部分要多一些——她想去找绿，想去见不是灵、不是模型而是真实的人的绿。
不知道绿有没有变老呢——她想着，揉自己的脸。
她们已经分别好几个秋，如果绿脸上添了纹，她就要用她这张依旧水润如玉的脸蛋去绿面前显摆。
不过……要去哪里找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