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背上的钢铁丛林中不见一片雪花,Ⅳ却莫名觉得寒冷。
它握住领带,偏头用眼角余光打量身后的白发小女孩。
它偏圆的脸蛋上不见血色,苍白如脚下片片纯白的云,冰凉如云下朵朵纷飞的雪。
“您好。”Ⅳ用敬语问候,“我的味道……应是血液一般腥臭吧?”
他话音落下,有白色晶莹的丝线腾空而起。
这些丝线扭曲了光,仿佛切断了空间一般将女孩的身形扭曲。
“不尝尝怎么知道呢!”刀咧嘴笑。
轻松将钢铁一分为二的线触碰到刀的肌肤便瞬间断裂,发出弦断时的沉闷音调。
Ⅳ吐气,远方出现的丝线缠住他的双臂,将他从刀身边拽离。
然而,他刚吊着丝线飞出去没多久,他身边的所有丝线全部被不知名的力量斩断。他从高空坠落,坠向走满机械体的钢铁路面。
他将丝线编织成厚网接住自己,平稳落地后,他整理着衣领,仰望坐在楼顶的白发小女孩。
“梦魇解放者——「织梦旅人」。”他报上自己的名号,从口袋中掏出一双白手套戴上,等刀报它自己的名号。
“无所谓——”
他离刀很远,刀的声音很小,他却能清晰的听到刀的言语。
“梦魇也好解放者也罢,都只是我的盘中餐!”
狂妄!
Ⅳ右脚尖画半圆后撤,大量由灵力凝成的丝线在他身边聚集。
「认识吗?」
他和体内的梦魇对话。
并非所有梦魇都如刀这般意识清醒,他体内的梦魇无法开口说话,但他能感觉到梦魇流露出来的恐惧。
这姑娘是什么东西?!
他脸色平静如常,心中却惊骇不已。
“我今天心情好。”刀翘着腿说话,“我可以饶你一命,下次记得别低头看我……呱!”
刀说到一半,呆毛被拳头砸弯。
它恼怒回头,瞪着一言不发的黑发少女。
“小姐!”它的语气中透着无辜与委屈,“他们是终末之声的人!是你的仇人!”
乌鸫怔住,她双手撑着栏杆往楼下望,看不清楚,她就把右眼扣出来,往楼底下丢。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人。
她歪着脑袋想了很久,实在无法从泛黄缺页的记忆中找出男人的模样,她狐疑看向刀。
“他确实是终末之声的人!我记得他!”刀把呆毛捋直,“三千灵家的小崽子跟他在一起!”
三千灵家……
忆起那名双眼蒙布的少女,乌鸫恍然大悟点头。
她想起来了,之前她在洗手间里遇见过一名杵着手杖的少女,她那会儿还和刀一起欺负人家来着。
“正好!三千灵家是我的仇人,终末之声是你的仇人!咱们今天把他们一并清算了!”
乌鸫眨眼。
她掌中的幸福确实是被这些人夺走的,但……在都市中混迹多年后,她明白一个道理。
即便没有终末之声,成为对灵使的少女们,终有一日会在其他灵态事件中坠入冰河,化作亲人枕边一场虚无的梦。
“……小姐,这可不像你。”刀双手抓住乌鸫脸,往两边扯,“你以前可是说过要把他们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乌鸫撇嘴,取出纸笔写字:「我不会说话」
比起和楼底下的男人打一架,她现在更想去找绿。
刀在男人的身影和乌鸫的背影之中徘徊,过了一会儿,它“哒哒”跑到乌鸫身边,瘪着嘴说话:“小姐,你变了。”
“你以前让我吃人的时候都不眨眼的。”
乌鸫抬手敲刀的呆毛。
仇恨永远不会终结,它只会延续。那枚绽放于下层世界的反粒子弹头带走了近千人的生命,乌鸫怀着这份恨意,携刀抹除了灵研会总部……那,又有谁会为灵研会的人报仇呢?
乌鸫不清楚。
她见识了太多的生死离别,她现在喜欢看一些幸福美满的东西,比如巳发在社交圈里的合照。
那家伙带着老婆和小青蛇四处旅游,乌鸫很羡慕,嘴里很酸,而且她还被拉黑了,满腹苦水无处倾倒。
“要不,我帮你把他们吃了?眼不见为净!”
刀又在出馊主意。
体型变幼以后,刀心性也幼态不少——它现在像小孩子一般很容易被引走注意力。
它上一秒惦记着三千灵幽幽,下一秒就被乌鸫手机里的照片吸引,刚下楼,见到正在地上找眼镜的忆,它立即蹦过去,偷偷把人家眼镜丢垃圾桶里后“嘎嘎”笑。
它的所作所为不像梦魇,倒像是邻家欠抽的熊孩子。
乌鸫摇摇头,跟着刀走,问刀何时带她去见绿。
“我正在忙!”刀说,“你问他!他把和你同款的机器人搓出来了,我就带你去!”
乌鸫无奈,只得盯着刀看。
刀神通广大,不需一炷香的时间,它便能寻得绿的踪迹。
她觉得刀在戏弄她。
“小姐,我只想在床上戏弄你。”刀恬不知耻开口,“你现在太激动了,小姐。”
“你得静下来,你得缓几天。”
“等你心中冲动的火焰熄灭了,我会带你去见她。”
乌鸫踢刀脚跟。
她总觉得刀话里有话,说得好像她去见绿不是什么好事一样。
绿现在是双梦魇解放者,不会像橙那般死在他人手中,也不会如蓝靛那样化作无形的血肉被人带走观察……
「吃醋吗」
她写字问。
“吃醋?”刀嗤笑,“小姐,我不是那种会闹别扭的姑娘。”
“我若是吃醋了,我会当场把你扒光办了。”
乌鸫皱眉将衬衫领口的衣扣扣上。
“我先提醒你,小姐。”
“解放梦魇时,宿主的记忆与观念会沾染上梦魇的颜色,那姑娘或许已经不是你认识的绿了,你还能接受她吗?”
乌鸫用力点头。
无论绿变成什么样,她都会把绿拥入怀中。
“那……她还会接受你吗?”刀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小姐,你涂满双手的血液里,有多少是属于无辜者的?”
乌鸫步伐微顿,身子变得僵硬。
“小姐,你不看新闻的毛病得改改了。”刀继续说,“在下层世界狩猎的猎人们,被她全歼了。”
“而你,我亲爱的小姐,当你得知双鱼宫正在狩猎下层世界的大脑时,你只是单纯地站在旁边倾听着。”
“你真的能和她处一块吗?”
乌鸫没回答。
她和绿格格不入,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而她是在街边冷眼观看的路人。
她从口袋里取出被刀咬去半边的、烤焦的小饼干。
她把它珍藏在有保鲜功能的盒子里,那个盒子,是无面用来给她装布丁的。
“等你准备好了,你喊我。”刀说着,往忆那边跑,“我会带你去见她。”
“届时,你就会明白……”
“咱们早就只剩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