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彼此吗？
乌鸫放慢脚步，远远跟在刀身后。
刀点满了社交属性，它也患有名为“永生”的癌，它在长久到令它极度无聊的生命旅程中见识了太多东西，所以它什么话题都能聊。
忆对机械体感兴趣，它便讲深层世界有关机械体的故事：
在久远到人类的祖先还未踏出深层世界的以前，有一个科技极度发达的国度，他们掌握着反物质存储及纳米机器人编辑技术，由纳米机器人组装而成的武器装备使他们成为了最强大的帝国。
然而，盛极必衰的道理对这个根本不缺乏物质资源的帝国同样适用，物质条件愈是富裕，人的精神需求愈是难以满足——寻常的娱乐方式难以填充国民精神上的空虚。
为了稳定社会秩序，他们开始将纳米机械液注入进人体中，通过纳米机械刺激感官来寻求极上的■感。
“然后呢？”
忆询问，刀回答：“然后他们就被体内大量自我复制的纳米机械取代啦！”
“他们的组织、器官……整个人都是纳米机械组成的！但是，为了避免纳米机械无限复制导致世界毁灭，所有纳米机械都被限制了复制次数。”
“当纳米机械无法再复制时，他们就死了。”刀抬脚跺钢铁路面，“巨人倒下，世间也只剩下他们养的小鱼了。”
“您的意思是，那个帝国，是「利维坦」的创造者？”
忆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利维坦」可是梦魇！那些人居然连梦魇也能创造吗？
“当然！”刀边走边说，“小哥，你好好想想，「燃烧都市」不也是人类创造出来的吗？这一代的人。”
忆愣住，努力回忆着有关「燃烧都市」的调查报告书，点点头。
那东西确实是人为创造出来的——它来自战场，来自两座都市之间的战争。
由于都市中存在着对灵使这类超能力者，为了在战场上消灭这些恢复能力极强的超人，战争的双方使用了大量燃烧武器，白磷弹和凝固汽油弹照亮了整座都市，大量士兵与平民在难以扑灭的火焰中死去。
烧得灰白的尸体堆积成山，然后，能焚灭整座都市的可怕梦魇从尸堆中爬起，滔天的火焰淹没了处于战争中的都市……
也是从那时起，上层世界才决定整合中层世界的所有都市以便统一管理，避免都市与都市之间的战争。
而由于「燃烧都市」影响范围太广且危害性极强，寻常调查员难以靠近它进行调查，它一直没有被抑制和镇压。为了避免再次吸引来「燃烧都市」，都市下令禁止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燃烧武器，现存的武器弹药皆以破片和震荡杀伤为主，但这类武器又很难对灵和对灵使造成有效杀伤……
“所以北天那边才再次使用了燃烧武器吗……”
想起那两名管理会成员的对话，忆幽幽叹气。
绝大多数危害性极强的梦魇，都是人类自己创造出来的。
“人类最不缺乏的就是对付人类自身的手段呀！”刀把手平举，踩钢丝一般沿着电缆的影子走。
“小哥，「利维坦」是一座要塞。”它走了一会儿，兔子一样往前蹦，“你难道不想掌握它吗？”
“有了它的帮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忆摇头：“我不是对灵使，而且……终末之声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继续无机体自我意识的研究。”
“小哥呀——你怎么和我家小姐一样笨？”
跟在后边的乌鸫耳朵轻轻抖动，眉毛蹙成一条线。
“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它来自深层世界！在它故乡的废墟中，埋藏着它主人的秘密！”
“把纸片小人带出屏幕的方法不在这里，你得去深层世界，去挖掘出机械帝国的宝藏……”
刀开始蛊惑这名年轻的机器人专家。
换做乌鸫，她早已听腻了刀的鬼话——刀曾骗她说想要见到那些生死不明的少女们，得先把她的纯白脱下来，然后掰开给它看。
她照做了，发现刀是骗子以后，她一直把刀的话当耳旁风。
但刀太强大，强者的话永远会被弱者当做名言，忆信了。
他眼中的光芒越发耀眼，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联系终末之声成员，把刀透露出来的消息告知给那些正在和都市对抗的对灵使。
「你又想使坏？」
乌鸫见状，皱眉揪着刀的呆毛，把刀拖远。
“小姐，我说的句句属实。”刀给了乌鸫胸口一拳，吓得乌鸫抱胸后退，“还有，你以后别动我呆毛！我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
乌鸫摇头，盯着刀看。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猜那些拾荒者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深层世界拾荒？深层世界又为何存在着大量的灵？”
“因为那地方是人类的发源地呀！”刀双手拢着呆毛，保护着那小簇左右摇的白发。
“那里埋藏着无数财宝……小姐，咱们去那地方冒险吧！”
“说不定能见到巨龙呀！那种长着翅膀会喷火的大蜥蜴！”
乌鸫用眼角余光瞥刀，她看了兴奋异常的忆一眼，低头写字：「那是灵？」
“不好说。”刀摇头，“每个人在深层世界中见到的东西都不同，那里全是映射——你可以理解成精神世界。”
“小姐，你应该还记得，你曾在深层世界里见过一栋楼，楼里活着那些早已死去的、颜色各异的少女……那便是深层世界的力量。”
“你想着什么，那里就会出现什么。”
乌鸫的目光变得狐疑。
她确实记得那会儿的光景，但那如梦一般美好的日子很短暂，她再次睁眼时，她旁边只有一把喋喋不休的刀。
“是我把你带出来啦！”刀双手叉腰抬头挺胸邀功，“不然，你会迷失在幻想里，永远地留在深层世界中，成为深层世界的养料。”
「你还不如把我留在那里。」
乌鸫抱怨。
“小姐，别那么悲观。”刀往乌鸫背上爬，乌鸫想把它推走，但它扒拉得太紧，只得将它留在身上。
“你还是雏呢！你还没体验过极致的快乐呀！留在那地方太可惜了。”
刀开始说黄色废料。
乌鸫不理它，任它吊在背后，载着它走。
“正好，小姐，你不是想成为解放者吗？去深层世界以后我来做你的对手！”
「我要去找绿」
“别急，小姐，还不到时候。”刀骗完忆，开始骗乌鸫，“你喜欢那个绿头发的小姑娘，是吗？”
乌鸫眨眼。
她不明白什么是喜欢——喜欢有很多种，她喜欢鸟雀、喜欢布丁，还喜欢趁刀鼻尖冒着气泡时往刀的鼻孔里灌辣椒水。
这些喜欢又和对绿的喜欢不同——她想和绿待在一起，就像以前那样，陪绿去逛街、出任务、吃芭菲和布丁。
这些事情刀也可以和她去做，但她就想和绿在一起，其他人……不行。
“那你就得变得强大，小姐。”刀伏在乌鸫耳边低语，“你以前很弱小，所以你无法拥有她，她被比你更强的人夺走了。”
“而你，只能眼睁睁望着她从你眼前消失。”
“小姐，你太迟钝了，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
“你望着蓝头发和靛头发化成血肉，你望着红头发成为电子世界里的幽灵，你望着那条虫子和她的哥哥被炸得粉碎……你难道就没想过保护自己拥有的一切吗？”
乌鸫停住步子。
“没错，小姐，你痛苦的根源，是你的弱小。”
“你看看我！小姐！我这只灭世的梦魇在这都市里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当着十二宫的面吃人，他们还得毕恭毕敬道一句——用餐愉快。”
“唯有强大，你才能把那绿头发的小姑娘攥进手心……”
乌鸫没有被刀蛊惑，她摇摇头，写：「我不会做让绿不开心的事」
“是吗？”刀换了思路，“但是，小姐你只是镇压者。”
“你能走到她身边吗？她是双梦魇解放者！现在的你，仅是望着她的背影便已经很吃力了呀！”
乌鸫犹豫了。
刀很久前就想教她如何使用灵力，她要么婉言推脱，要么当做没听见。
她知道刀图谋不轨，刀一定有事瞒着她，这位能将整座都市踩在脚下的顶级梦魇不可能无缘无故跟在她身边。
「你说这些，有什么企图？」
她警觉询问，刀嬉笑着，一口叼住乌鸫的耳垂，说：“因为我想看你变成解放者的样子，小姐。”
“因为我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