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幕曲:唯有彼此Ⅰ

作者:山鸟毛一文字 更新时间:2024/5/16 23:44:23 字数:2959

凤凰城。

若是春天,那满街的凤凰花树,便要把这座没有夜晚的都市染成红色。

但现在是冬天,是和乌鸫离开凤凰院时一样的季节,所以这里银装束裹,四处一片白。

围住乌鸫脖颈的围巾也是白色,刀织的,很粗糙,毛得乌鸫脖子痒。

“嘎”刀左脚陷入雪中,发出怪声。

“哦”它右脚埋进冰里,又一声怪叫。

“嘎哦嘎哦……”

它一路叫嚷着,在素白的雪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

走了一会儿,它突然回过头,把自己的长发抓成双马尾的样子,问:“小姐,我鞋子呢?”

它抬起右腿,给乌鸫看它脏兮兮的足底。

可能是被雪吃了吧。

乌鸫瞥它一眼,懒得理它。

乌鸫有皮鞋被积雪抢走的经历,所以她这次穿得高帮鞋,雪花不会渗进鞋子里弄湿鞋袜。

“小姐,你太狡猾了——”刀咬牙切齿,质问乌鸫为何不帮它准备一双适合在雪地穿的鞋子。

乌鸫确实帮它准备了,但被它吃了。

说起吃,乌鸫凑近刀,把刀的嘴皮拨开,盯着刀的牙齿看。

这些三角齿只适合切割,不适合碾压,不知刀是如何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吞进肚子里的。

“嗷——”

被刀不礼貌地咬了一口后,她撤步离开。

刀咬人很疼,非常疼。乌鸫讨厌疼痛,所以她也讨厌刀的牙齿。

有空把刀的牙齿全拔了吧——她在想着这个问题时,刀抽抽鼻子,蹦跳着往一家甜品店飘。

“小姐!我要吃那个?”

顺着刀的指头看去,在夕阳的余晖里,甜品店门前排满了学生。

这里是学校吗?

她偏头往侧边看,见到“凤凰城第一高级中学”的一样,她弯起嘴角笑。

她以前来过这里,那会儿她还没遇到刀,身边却也有一位会抢她东西吃的少女。

她下意识摸向背后,没能抓住兔子玩偶的耳朵,她才想起来,她把名为“泡泡”的玩偶和同样名为“泡泡”的色彩留在了深层世界。

小泡泡是紫色的,大泡泡是彩色的。

“小姐!我要吃那个!”

刀见乌鸫龇着大牙杵在街边傻笑,心生不满,搓了雪球往乌鸫脸上砸。

刀很用力,雪球打得乌鸫刘海往一侧飘,露出乌鸫空荡荡的左眼框。

有雪落进空无一物的眼眶中,被乌鸫的体温融化,顺着脸颊滑下,一点一点落进雪地里,落出几个浅浅的坑。

“我要吃那个!!!”

刀像个长不大的小孩,不依不饶。

乌鸫整理刘海,用头发将左眼盖住后,她揣住刀的呆毛,拖着刀往甜品店走。

排了很久的队,才从店员手中收到两杯热气腾腾的掩埋。

盛着牛奶与麦粒的纸杯上印有纸片人的图案,下方还有一块亚克力吊牌——小百合联名款。

不是忆的那名小百合,而是某个死宅的那只小百合。

难怪有这么多人排队。

戳入吸管轻吸一口,乌鸫瞪大眼睛,左右看没找到垃圾桶,最后只得将滚烫的牛奶咽下。

她吐出被烫发白的舌头,用手扇风。刀在旁边笑,问乌鸫需不需要它帮忙舔。

乌鸫给了它一巴掌,它凌空转了好几圈才摔进雪地里。

“另一张嘴我也是可以帮你舔的”——它死性不改,趴在雪里说。

乌鸫蹲下,扭住它的嘴,把燕麦往它口中灌。

它剧烈挣扎,没多久,它两脚蹬直,被冰雪冻得通红的脚背用力下压。

似了,不动了。

路人看着这两名当街玩闹的少女,觉得她们脑子有病,绕着走。

乌鸫不管不顾,买来新的热燕麦,继续灌刀。

把刀小肚子灌得微微隆起,她才心满意足拍拍手,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歇息。

这条椅子她以前坐过,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椅子还在。

然而,陪她坐在椅上等绿的人,从紫换成了刀。

“嘎哦嘎哦……”

刀坐不住,它嫌无聊。

它展开双臂,赤脚围着长椅走,一步一个脚印。

走完一圈,它目光变得谨慎,小心翼翼踩着之前留下的脚印走。

乌鸫歪头看着它,趁它不注意,她伸脚把刀的足迹抹平。

“诶——?!”

刀发出甜美可爱的腔调。

它跪在雪地里,把雪刨开,找自己的脚印。

自然是什么也没找到。

它很生气,所以被按在地上灌热燕麦的人,成了乌鸫。

她也两腿一蹬,似了。

她在长椅上等了很久,直到天色阴沉,她才见到那名朝思暮想的少女……或许用女性来形容才更贴切一些。

“你是……”椋鸟皱眉站在一黑一白两名少女面前。

“乌鸫?”她用不确定的语气问。

乌鸫微笑,眯眼点头。

好奇怪——乌鸫想。

她昨夜心跳得很快,彻夜难眠。

现在,她却感觉自己无比平静……她原以为自己会激动地、不顾一切地奔向那名绿发女性,像拥抱棉花糖一般把女性勒在怀里。

“这么说,它是你的……灵?”

椋鸟看向坐在乌鸫双腿上对她宣示主权的刀。

很奇怪,身为双梦魇解放者的她竟无法看穿刀的身份,若非刀亲自来找她,她甚至会把刀当作……人类。

乌鸫摇头,又点头。

她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刀是否属于她。

她抬手,轻轻怕打落有雪花的长椅,示意绿坐下,坐在她身边。

“它还没有被解放吧?”

绿没有靠近。

她警惕着刀,眉头轻蹙着,身子绷得很紧。

刀表明身份的那天,她对刀动过手。

身为双解放者的她很自信,但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刀面前,不过是一出可笑的戏。

刀没有还手,任由绿攻击,等绿停手时,它笑嘻嘻问:“玩够了吗?”

“看来你不如我家小姐,完全不如。”

说完,刀摆摆手,潇洒离去。

这东西,绝非普通梦魇!

乌鸫点头,双手掐住刀的腰,把刀从怀里丢出去。

她不太清楚,未解放的灵和已解放的灵有何区别?

也许,刀被解放后,就不会偷东西吃了?

“把未解放的梦魇带在身边吗……”椋鸟微微摇头,“算了,总之,我会阻止你们的。”

乌鸫听不懂这句话,她连自己想要做什么都搞不明白,绿为何要阻止她?

她不想思考这些问题,她把双腿并拢,轻轻拍打自己被长裙掩盖的腿,示意绿:坐。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椋鸟依旧没有靠近,她与乌鸫之间,隔有好几朵随风飘落的雪。

乌鸫摇头,她动作幅度有些大,晃开了遮住左眼的黑发。

她慌忙捂住眼睛,不让绿看到她失去眼睛后的丑陋模样。

“没事?”

椋鸟柳叶般墨绿的眉挤得更紧了。

“我家小姐想和你聊聊!”刀在旁解释。

它往乌鸫怀里钻,乌鸫不愿,双手抵住刀的肩膀,把刀往外推。

“聊聊?”椋鸟仍站在原地,“你想说什么?”

乌鸫抿唇。

她把围巾扯下,昂首露出雪白的脖颈,用手指着给绿看。

她什么也说不了。

“哦……我想起来,你声音被灵夺走了。”椋鸟略作沉思,“我帮你去把声音找回来?”

乌鸫摇头。

就连想听见她声音的刀也无法取回她的声音。

她取出手机打字,磕磕绊绊打出“我想你了”四个字,犹豫一会儿,她把这些字删去,换了问候语:

「好久不见」

椋鸟一愣,平声答:“嗯,好久不见。”

“是来叙旧的吗?”

乌鸫点头,她双手往背后拢,然后歪头看着绿——这样,倾斜的刘海就可以完全遮住她的左眼框。

她让绿猜她身后藏着什么。

“对灵使果然都是些和我一样脑子有问题的人”——椋鸟这样嘀咕着,悄悄从头发里放出一只眼睛,让眼睛飞到乌鸫背后偷看。

然后,那只眼睛“失联”了。

她愕然,目光愈发警惕。

这名黑头发的少女,好像并非人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乌鸫眨眼,她暂时把手收回来,一手捂住自己的左眼,另一只手把刘海往上揭,露出自己的额头和发际线,方便绿看清楚她的样子。

她是麻雀的小姐,是死宅口中的“天才伐灵少女”,是凤凰院的小黑,还是……

无法发声的小哑巴。

“你堕落为灵了?不对……”

椋鸟很困惑。

她无法看透乌鸫的本质,就像她看不清刀那般。

乌鸫鼓起腮帮子,隔着风雪对绿吹气。

她用力捶长椅,捶落几簇雪白,再次做出藏东西的姿势,让绿猜她藏着的东西。

“你和以前一样奇怪。”

绿不愿猜,乌鸫便赌气地把她装在保鲜盒里的东西取出来。

是芭菲。

她当着绿的面,恶狠狠地用勺子舀下一大勺,塞进嘴里,用仅剩的、属于绿的右眼瞪着绿。

“还有其他事吗?”

乌鸫咬唇,她把吃过的芭菲往绿那边递。

椋鸟没接,单是皱眉看着乌鸫。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她低头看时间,“有几件灵态事件要处理。”

绿跟以前一样呢……

乌鸫小口叹气,在冰冷的空气里,留下一团水雾。

「我跟你去」她把手机屏幕对向绿。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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