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满山花树把这地方变成了花粉过敏者的地狱。
祭典仍在举行着,山神庙里很热闹。
不少人围着某位少女一拳打出来的深坑观望,猜测着这坑是如何形成的。
至于始作俑者……她正在偷吃贡品。
她偷偷摸摸走到山神的牌匾下,坐在旁边,漆黑的右眼左右扫着。
没人注意她,她便迅速捞起花糕往嘴里塞,然后鼓着嘴假装在地上画画。
不小心看到她偷吃的模样,她愣了会儿,发了很久的呆,最后她抓起一把水果刀对这边晃。
大体意思,应该是——如果把她偷东西吃的事告诉其他人,她就要动刀子了。
怪可爱的。
对她微笑,她眉头蹙起,努力做出一个嫌恶的表情。
好像被她讨厌了。
至于她的同伴——那柄白发白毛的刀找到了新玩具,它用线系着麻雀的爪子,像放风筝一般拖着数十只麻雀跑。
若是被喜好动物的人看见它这副样子……恩,那个人大概会被它吃掉吧?
不太清楚它到底会不会吃人,但它很喜欢吃麻雀。
它绕着山神庙撒欢跑,跑了几圈后,一只麻雀也不剩了。
“你不是在减肥吗?”
问它,被它眯起眼睛威胁了:“你是不是想进我肚子里?嗯?”
连忙指路说那边鸟多,把它支走了。
二叔忙着折纸钱,试着去帮忙,却被二叔赶走了。
“你待着就行。”他这样说。
往年也是这样,只能无所事事地看着其他人忙碌,忙得热火朝天。
试着和黑聊天,见到有人来,她警惕地护住怀里的花糕。
“……我不和你抢。”
毕竟这是献给山神的,虽然不太信这些东西……但鬼知道吃下肚后会不会发生些不妙的事情。
她不信,一口把花糕吞下去了。
她吃得太急,刚把花糕咽下肚,她娇小的身躯突然一颤。
是在打嗝吗?
这样想着时,她肩膀又微微抖了下。
这姑娘……好像是个笨蛋。
如果能把她捉去做高数就好了——开玩笑的。
这偏僻的地方没高校,小镇里那座没几个教室的学校,只能算是书塾。
“要喝水吗?”
问她,她警觉地往远处缩,双手握着水果刀,对向这边。
她前几天不是这样的,是正在吃东西的缘故吗?
往贡品看,她果然伸手把水果和煮好的鸡鸭揽进怀里。
“这些是给山神的。”
提醒她,她偏头看向山神的雕像和牌位。
她从包里取出笔,往牌位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乌鸫。
然后,她指指牌子,再指指自己,安然地盘腿坐下,吃碗里的糯米团子。
这孩子……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别让其他人看见。”
去门口帮她望风,望了一会儿,望见只脑袋上全是鸟毛的白发少女。
“小哥!”它说,“那边已经没鸟了!”
被它吃光了。
“别这样看我!我给你留了一只。”
它合拢的掌心中,藏着一只翅膀受伤的麻雀。
“我不欺负弱者。”它表情很认真,“等我把它养肥了,我再吃它!”
……这丫头还挺有原则。
“对了,你见到我家小姐了吗?”
“我把她弄丢了!”
总觉得它在说些带颜色的话。
往门里指,它探头看了一眼,跑进去和它家小姐抢吃的。
至于山神大人会不会生气……所谓的“山神”,恐怕得称呼她们一声“大人”吧?
凌晨时,村民陆续离开了山神庙。
再晚一些,除了留在庙里的那几个老人,其他人也走了。
跟着二叔回去时,二叔在路上问:“那两位姑娘,什么来头?”
和他解释了何为对灵使,他却听不懂这些东西,摇摇头,不再多问,沉默着往前走。
回到家时,他望向村长家的方向,说:“他老人家,恐怕回不来了。”
“为什么?”
问他,他摆摆手,往屋里走:“你多去看看桦那妮子。”
“人长得漂亮,文文静静的,你怎就瞧不上?”
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以困了为借口,洗漱后往床上一躺,对着天花板发呆。
自从村长离开村子后,桦就有些奇怪。
很难用言语形容那种怪异感,但总感觉桦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来家中暂住的那几天,时常见她对着窗外的山林发呆,好似林子里有什么东西一般。
被这几天发生的事吓傻了?
思索着桦的问题,床头墙壁上的窗户突然传来几声微弱的敲击声。
警惕拉开纸帘看,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是狐妖。
它来干什么?吃人?
心中警觉,身边没什么能作为武器的东西,又怕激怒她,不敢动弹。
就这样和它隔着木拼的窗看了很久。
“你……”它先开口了,“你可以出来吗?”
狐妖会把人骗走吃掉——想起村中老人的话,往床头柜上的花瓶看了一眼,对它说:“要不还是你进来吧?”
花是从山神庙讨来的,它应该害怕这些东西,不敢进来。
结果它的身体透过墙壁直接进来了。
这是什么?幽魂吗?可以穿透墙体?
被这一幕吓得抱紧被褥往角落缩,它进屋后却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花瓶上。
“这些花……”它说,“是从深层世界带来的。”
它又一次提到“深层世界”。
“对人不好。”它捻起花朵,往窗外扔,“你离它们远一些。”
“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颤声问它,它两只耳朵往两侧瘫,说:“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
说着,它情绪变得低落:“以前那些能看见我的人,最后都看不见了。”
“我怕你也会变成那样。”
又是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懂话。
“你能说清楚一些吗?”
它顿了顿,说:“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它赤脚走到卧室门口,在水泥砌成的冰凉地面留下一串脚印。
它把木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窥视着,说:“我不知道你和他们的区别在哪里。”
“就是感觉……你不属于这里。”
哈?
它的攻击性似乎没黑小姐高,胆子稍稍大了些,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问它:“你之前说,你没害过人?”
“没有。”它摇头,“来这里的人,都是它们吃掉的。”
“它们是谁?”
“是、是这里的主人。”
说这话时,它语气很轻、声音很小,似乎在怕某种存在听到她的声音。
“是指其他灵吗?”
它点头:“它们……很厉害,我挡不住它们。”
这么说,狐妖不仅没有吃人,还在保护其他人?
不敢轻易相信它的话,继续试探它,问它“它们”具体是什么,它却摇头答“不知道”。
“它们已经跑了。”它往窗外望。
顺着它的目光看去,那边是白小姐它们居住的地方。
“有很可怕的东西来了,它们全跑了……”它犹豫一会儿,继续说,“没跑的那些,已经不存在了。”
“那你呢?”
“因为我太弱,跑不掉……”
它表情很委屈。
“你说的很可怕的东西是什么?那两个对灵使?”
“它们……它们不是对灵使。”它迷茫摇头,“但它们也不是灵……很奇怪。”
“你,最好离开这里。”
说到“离开”,问它知不知道村长的事,它点点头。
它说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