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年前开始,这些山林中一座又一座的村庄,就是某几只核级灵的猎场。
它们猎杀着村中居民的同时,也庇护着村中居民不被其他灵吞噬。
它们不干杀鸡取卵的事,村中老弱病残的那些弱势群体,才是它们的目标。
相比低级的灵,它们懂得何为克制,更懂得……玩弄人心。
它们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入侵了村中居民的思想:或是梦境、或是幻觉。
它们把自己装点为守护神,同时,把一些低级灵指认为“妖怪”。
它们把吞噬人类的罪,栽赃嫁祸到低级的灵身上,偶尔还会显现出本体,将那些低级的灵镇压,以此彰显自己“守护神”的身份。
直到……二十年前,有一名对灵使无意间踏入了这片猎场,读懂了藏匿于“神明”背后的真相。
她找到花村村长,向村长说明缘由,并通过奇怪的装置将灵藏身的深层世界投射到村长面前,让村长见识了灵的餐桌。
村长决定协助对灵使把这些一直危害着村庄的灵拔除。
可惜那位对灵使只是镇压者,面对数位核级的灵,仅是初步接触,她的精神便在顷刻间崩溃,观念被篡改,乃至身体……也被扭曲成了动物的样子。
灵没有吞噬她,而是将她转化为了它们中的一份子。
并控制着它,让它在这由杀戮构成的舞台里,演着反派的戏。
它,成了他人口中吃人的“狐妖”。
……哈?真的假的?
愣神望着它,它怀抱着自己的尾巴,梳理着毛发,说:“没错,我……以前是对灵使。”
它叹气,双腿瘫软跪地,目里很是悲戚。
“我被它们永远地困在这里,生不能,死亦成了奢望。”
它喃喃着。
“那村长他……”
“他和我一样。”它双手怀住腿,下巴抵着膝盖说,“他同我冒犯了它们。”
“所以它们要让它活着,让它亲眼见着村中居民……一个又一个地倒在它面前。”
所以,老村长的儿子和儿媳,被它们带走了。
越来越多的人死于突发疾病和各种意外,村长面对着这人类无法抵抗的力量,屈服了。
他答应灵,会为它们献上礼物,只求村中居民平安。
“他为什么不向更高等级的对灵使寻求帮助?白小姐和黑小姐能处理那些灵吧?”
忍不住问它,它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它们的注视无处不在,它们潜伏于每一片阴影中……”
“所有企图向外界寻求帮助的人,都死了。”
原来如此。
想到这属于灵的诡异力量,不由打了个寒噤。
人类的力量,在这些诡异的存在面前,竟如此的不堪一击。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我已经不是‘活着’的了。”它苦笑摇头,把脸埋进膝盖里,“我只是,被它们饲养的低级灵中的其中一只。”
“但你刚刚说,它们被吓跑了吧?”
它点头:“所以我才敢来找你。”
找我?找我有什么用——这样想着,建议她去找白小姐。
灵是被白和黑吓走的,但白和黑终有一天会回来。
届时,那些怪物便会卷土重来罢?
至于拜托白和黑帮忙……老实说,觉得他们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虽然和她们接触没多久,但能看到萦绕在她们身侧的,那对其他事物天然的冷漠。
“还有,那些花……”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跑到窗口,指着窗外路边开花的树说:“对人不好。”
“为什么?”
“会……”它冥思苦想着词汇,“这些树,是它们用来控制村民的。”
没记错的话,确实听人说过,这是山神用来布置阵法镇住狐妖的神木。
现在看来,这些东西只是灵用来哄骗人的。
“你……你在花里待久了,它们就能钻进你的梦里。”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花瓶。
现在知道梦里为何会出现那颗结满“果子”的树了。
“需要,把它们砍了。”
它说得轻松。
只算村里的花树,也有上千棵,即便其他村民不阻止,用斧头把它们全部折断,不知要花去多少时间。
“你……是灵吧?你会什么法术?就是超能力之类的……”
想借助它的力量,它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什么也不会……”
啊?
那你和人有什么区别?!
无奈打着哈欠,对它的恐惧褪去后,困意便涌入双眼。
夜色正浓,打发它回去,明天再详细讨论这些事情。
它点点,蜷着身体躲在墙角,睡了。
这……要把它赶出去吗?
算了吧,就让它留在这里好了。
翌日。
祭典共举行三天,村里人仍忙着为山神大人献上各种各样的东西。
“山神呢?”
低声问身边的狐妖,它好奇地用指头戳着挂在路边枝条上的纸灯笼,说:“被那两个人抓住了。”
它忌惮地望向那两名颜色各异的少女。
黑头发那位正在打哈欠。
白头发那只趁机往黑头发嘴里灌东西,说:“啊哈!小姐!这是我昨晚刚扣出来的!”
“很新鲜……”
然后,她们又扭打在一起。
像两个神经病。
“所以,山神就是那些像蚯蚓一样的东西?”
问它,它又摇头,说它不知道。
它只知,附近的灵,有的被黑抓走了,有的进了白的肚子。
“她们……非常可怕。”
它多次用“可怕”来形容那两名少女。
老实说,那俩孩子除了暴力以外,没什么可怕的地方吧?
和它并肩走,路上遇到二叔,他一怔,问:“从哪抓的狐狸?”
有一件事很奇怪:村里的其他人见不到它的真实样貌。
在他人眼中,它仅是只白色的狐狸。
解释说它是跑家里偷东西吃时被抓住的,二叔皱眉摇头,说:“抓狐狸,你可别被狐妖盯上,把你抓走了。”
听到这句话,身边的它立即嘟嘴瞪眼,盯着二叔看。
似乎在生气?
“我不害人……”听到了它的嘀咕声。
它很在意这件事,很委屈。
出于好奇,带着它去到白和黑面前。
它很怕白和黑,非常怕,缩在身后不敢出来。
白抽抽鼻子,放开了扯住它家小姐头发的脏手,说:“小姐,有狐臭!”
黑闻言,抬起胳膊,轻嗅后对白摇头。
“我不是说你!”白突然窜来这边,“我是说这个!”
“早上好,白小姐。”
和它打招呼,它嫌恶后退摆手:“早上不好,小哥。”
“你怎么被臭豆腐缠上了?”
把昨晚狐妖说过的话说给白小姐听,它笑了很久,答:“它说你就信?”
“灵都是吃人的,小哥。”
“它不吃人,早就消散啦!”
是吗?
回头看向狐妖,它双手紧紧攥着袖子,上牙咬着嘴唇,没回答。
“哦——也不对。”
“有主人的灵,是可以吃主人的……小姐!你快些成为我的主人呀!”
“我要吃你的■■!”
和她们交流很困难。
因为话说到一半,她们就会互相打起来,死命把拳头往对方脸上抡。
“两位,还请停一下……”
“在你们眼里,狐妖的外观是什么?”
“是臭豆腐!”白像小学生一样举手回答。
黑怀里抱着磨盘大小的石块,她把白砸扁以后,把被砸成纸片人的白当书本用,在上边写字:布丁。
……好荒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