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森林里，来了位新的对灵使。
黑长发、齐刘海，左鬓处绑了发团——是明道宫家的那位。
她姓甚名何，乌鸫忘了，只记得她那个发团上停着一只蝴蝶。
大角凤蝶。
她大抵和乌鸫一般健忘，记不得黑发的乌鸫和白发的刀。
她立正拱手行礼，说：“老身是来帮忙的对灵使——冥道宫雨蝶。”
“好久不见呀！冥道宫家的小崽子！”
三千灵也好冥道宫也罢，刀不是很喜欢这些以对灵为生的大家族。
它双手叉腰挡在乌鸫与雨蝶之间，说：“这里是我的场子，你滚吧。”
雨蝶不生气。
她仔细打量刀的模样，眉毛轻轻蹙起：“梦魇？”
“哈！你倒是有眼力……”刀似乎发现了什么。
它溜到雨蝶身边，转圈走，小鼻子轻抽着，品味着从雨蝶体内溢散得灵力。
“唏。”它厌恶摆手，“小姐！这里有一个躲在小姑娘身体里的老太婆！”
乌鸫好奇，盯着雨蝶看。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刀口中的“老太婆”在哪里。
“哦？”雨蝶右手轻搭在刀柄上，后撤步侧身面对刀，“你这梦魇倒是有趣，竟识得老身。”
“哈！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去。”刀抬手，雨蝶腰间那柄被称为“御灵刀——冥道宫”的灵具便听它呼唤，自行出鞘落进它手中。
雨蝶一愣，神色警惕地右手捏诀挡在胸前，沉声问：“你是何物？！”
刀没理会她。
它把玩着手里的打刀，用刀刃切自己手腕，切出一条浅浅的白痕。
乌鸫瞪大眼睛，从头顶冒出一个“！”号。
除了她的牙齿，她还没见过第二件能在刀身上留下痕迹的东西。
“这是我的妹妹……应该是。”刀玩了一会儿，随意地把打刀丢还给面色凝重的雨蝶。
「你到底有多少妹妹？」
“这得问打造我的那位刀匠，小姐。”刀撇嘴，走到乌鸫身边，“但他已经死了。”
“嗨！寿命比自己作品短的倒霉蛋……”
“你……你莫非是「绝灵刃」？！”
雨蝶的声音吓到了乌鸫。
因刀对他人认知的影响，无人能看透刀的身份，但这名少女却……
“对啦！”刀嬉笑。
“怎、怎能……？！”雨蝶神色惶恐，她紧握刀柄，刃尖对准刀的眉心。
“老身曾回冥道宫确认过，「绝灵刃」的确被镇压于冥道宫中……你到底是何种物件？！”
“你说那个啊……”刀沉吟一会儿，“可能是我在那地方睡太久，把那地方污染了吧？”
“没事的，你们定期派人进去把地板拖干净就行，里边就没我的味道了。”
“不过，你们可小心了……”它咧嘴笑，“我的污染，可不是普通对灵使能抵御的。”
必须向顶层世界通报——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时，雨蝶摇摇头。
手握刀姊妹的她清楚「绝灵刃」的力量，这柄吞噬无数生命与死灵的妖刀……只怕会比以前更强。
“你有什么目的？”她低声问。
刀这次回答得很利索，它指向它家小姐，说：“上了她。”
乌鸫听不懂刀的话，歪头看刀。
雨蝶也听不懂刀的话，呆望着刀。
是寻找主人的意思吧——她猜。
“谈谈你自己吧！老太婆。”
“你怎么和我一样抢别人身体用？没记错的话……这姑娘是你后代吧？”
“哼。”雨蝶冷哼，“老身虽已行至生命的尽头，却也不屑于行这龌龊之事。”
“你且勿与老身相提并论！”
“唏。”刀用小拇指掏耳朵，“你们这些老东西说话还真是难懂。”
“没其他事的话就快滚吧！这是我和我家小姐的地盘！”
雨蝶没回答。
她目光在乌鸫与刀之间往返，而后停在乌鸫脸上，仔细打量。
能被「绝灵刃」盯上，这姑娘想必有过人之处。
“觉得眼熟吗？”刀突然眯眼笑着问，“老太婆，她和你也是老相识哦！”
雨蝶愣住，她短时间内受到了太多震撼，一时无法从回忆里找到与乌鸫相貌相似的人。
“你忘啦？”刀的微笑里，多出一丝玩味儿，“那个倒霉蛋被三千灵家丢去底层世界的那天，你也在场。”
雨蝶脸色剧变，眼球往外凸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乌鸫。
乌鸫以为自己身后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她连忙转身，什么也没看到。
她狐疑地往旁边走，发现雨蝶还在看她，她便也瞪大独眼，倔强地和雨蝶对视。
良久，雨蝶才从发疼的喉咙里吐出沙哑的声：“……「幽霾雾岚」？！”
“看来你记性不错。”刀伸懒腰，“老太婆，榊棭同我合二为一那天，我已杀过你一次。”
“这次，我便饶你一命。”它白色的独眼从眼眶里飞出来，飞到雨蝶面前，紧贴着雨蝶的一只眼睛。
“不想冥道宫家同三千灵家一般化作历史里的尘埃，就离我和我家小姐远点。”
它还想继续说些自认为很帅气的话，但它的眼球被一只小手握住了。
乌鸫把这颗在她洗澡时会飞进浴室的眼球扔在地，用脚踩。
啵——
“哇啊啊啊啊！”
刀捂着空荡荡的眼眶在地上打滚，滚了好几圈，它才从眼眶里挤出一颗新的眼球。
“小姐！”它有些生气，“很疼的！”
乌鸫也有些生气，她走到刀面前，手掌夹住刀冰凉的脸蛋，强迫刀和她对视。
刀似乎有很多事瞒着她。
她总觉得，在久远到她完全无法回忆的过去，她就认识刀和刀的上一任主人——三千灵榊棭。
“放开老子！”
刀挣扎。
它踹乌鸫膝盖，没用，它便把舌头伸得蛇一般长，去缠乌鸫手臂。
乌鸫觉得它有些恶心，松手了。
刀不愿说，她便去找雨蝶。
然而就在她把刀的衣服扒下来当纸用时，雨蝶揉了揉眼睛，困惑地看着乌鸫：“你是……黑？”
乌鸫愣了一会儿，明白老太婆消失不见后，她食指勾住雨蝶衣领，在雨蝶错愕的目光中往里看。
脸上多出一个红印后，乌鸫才醒悟，老太婆不是刀，不会钻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睡觉。
“你、你居然打我家小姐！”刀震声，“我都舍不得打她！”
乌鸫静静凝视刀。
她被刀打过很多次。
“下流。”雨蝶双手捂住衣领，低声骂，“恶心。”
乌鸫点点头，把这两个词写在刀裙子上，再把裙子拎起来，给刀看。
“……小姐，她骂的是你，不是我。”
